孙将儿(31)并不答他这话,她只是盯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得皇上心里直发毛。
“将儿,你想跟朕说什么?”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四哥?”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棣怔怔地望着她。他不说?许是年岁日久,他的记忆已然模糊了吧?好吧,她为他起个头,给他点提示。
“四哥,娘……娘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朱棣心头一颤,紧抿着嘴唇,头上直冒冷汗,“娘……娘娘……娘她是得了急病死的,你忘了吗?”
“娘的身子虽然一直时好时坏的,可始终并无大碍。可是在你被皇上分封到燕地之后的第二日,娘便突然得了急病,一夜之间便去了——是不是?”她上前一步,紧逼到他跟前,“娘到底得了什么急病?四哥,你知道吗?”
朱棣连着向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栽倒在椅内,满头的虚汗已来不及擦去,“朕……朕……”
孙将儿(31)拿出他刚刚恩赐的那件锦帕包裹的珍宝,看看它,再瞧瞧那个跌坐在高椅内的皇上四哥,“娘的死是不是跟这件东西也有关系?”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以平息心头跳跃的恐慌,“……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收好了他恩赐的那件珍宝,她知道她们母女的结局并不会不同。几年前,在她得知娘病死真相的那一日,她便料到了。
“四哥你从燕地打回应天,就在那时我遇到了当年为娘诊脉的太医。当时,他因为建文帝之事正要被拉去处斩,是我出面留下了他的一条小命,他便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地同我说了。他说当年他为娘诊脉,发现娘并非身患急症,而是中了毒。
“他本可以施展医术,虽不至于痊愈如初,倒也可以留下一线生机。孰料,就在他回宫取药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人,他正是听了那个人的话,放弃了医治娘的唯一时机——四哥,你猜,是谁下了命令给那位太医?”
不用再猜,也不用再逼他,当年之事,他全都认下,可他……也是无奈。
“将儿,不是朕下的毒……不是朕……是先帝爷!他不知道从哪里听了闲言碎语,为了皇威,为了……”
“可那瓶毒是你这个亲儿子送到她面前的,不准救她的命令也是你这个亲儿子下的。我说得对吗,我的四哥,我的皇上?”
在她的质问下,他再说不出一个狡辩的字。
不错,不错,是他亲手逼死了他的娘,为了能保住自己的亲王位。
那年宫里风言风语传出他亲生母亲乃臣妻的流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皇上命他亲手赐毒酒给他的亲生母亲。
那时他刚被封为燕王,眼见着就可以离开皇宫,远赴燕地大展宏图。叫他放弃一切,永远碌碌无为?
决不!
娘常常说,她这条命早就该去了,那不如……成全他吧!
他至今仍记得将那瓶毒药递给娘时,她脸上的表情——那种淡淡的,带着从容的笑刻进他的骨子里,每每梦醒,惊得他一身冷汗,睁眼到天明。
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他义正词严地对孙将儿(31)发下誓言:“如今我皇袍加身,谁家的母亲能有这番的荣耀?相信娘在天有灵也会为我骄傲。”
孙将儿(31)苦笑着摇了摇头,早就猜到对这个男人说这些话根本等于对牛弹琴。他不会明白的,即便他午夜梦徊,心中清楚,然他的欲望会让他忘记那些心灵中的缺憾,只记住他一直追逐的权力。
罢了罢了,今日他们聊得已经太多太多了,多得把他们俩这辈子的话都说尽了。
怀揣着他恩赐的那件珍品,孙将儿(31)是时候离宫了,她想今生他们怕再无须见面。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皇上忍不住出声:“将儿,她……我们的……我们的娘离去前留了什么给你吗?”
她摇摇头,回眸还他一个笑容,他身边最后一个亲人总该带着笑离他而去。
这样孤寂的夜居然也值得她留恋,孙将儿(31)仰头守望星空,终于守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朱縋远远地便看到了她蜷缩在书房门外的身影,他本想调头就走。可是一想到再过些日子他便要前往海子镇,或许他们今生再没机会相遇,他的脚步不觉向她的身边靠近。
“如果你来是要阻止我娶海晌礼或者入回族籍,那么我劝你趁早别开这个口——此事我已决定了,而且已经禀报皇上,你主子都无所谓,没理由你这个当奴才的有异议啊!”
他背对着她,生怕她一个轻易的表情便叫他改变主意。孰料孙将儿(31)只是摇摇头,“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我知道你要走了,走了也好。我知道你一直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要你每天被太监监视,动不动就遭皇上斥责,确实难为你。能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再好不过——我是有件东西想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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