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洲虽是南部的一大商业重镇,但比起中原内陆的繁华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是以,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居然走了一个多月,才走到京郊。幸而朝廷有明文规定,押解人犯都有一定的期限,过期不至,官差就算失职,失职之罪可大可小,轻则丢官,重则发配充军。
谢慕骁倒不担心他们会延误时日。
只是,就连这小小茶水棚也不放过,每到一处便要借词休息,尝个新鲜,他实在替幕后那人有些不耐了。
偏偏那个人却还沉得住气,说不现身就不现身,隐在暗处,却又一路安排他们的饮食住宿,殷勤细致之处,便连两名官差也是艳羡不已。
说起来,这次押解谢慕骁上京,原本是个苦差。
南屏郡守钱顺东摆明了是想让谢慕骁吃点苦头,一定要把押解的工作揽到郡守府来,说是怕海司衙门的人徇私,实则是想让自己的下属好好抒解一下往日的怨气。
然而,才一上路,两名差人还来不及对谢慕骁恶形恶状,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秘人给收买了。一路上,好吃好住,副统领前副统领后地招呼,也不给他披枷上锁了,只用一根铁链象征性地将双手拴住,出门前还不忘体贴地搭件长衫,掩住铁链为他遮羞。
这一路行来,不知道的人怕不都以为是官老爷带着侍从上京述职呢。谢慕骁摇了摇头,趁着官差埋头吞吃点心的工夫,双眸从眼睫底溜出去,敏锐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可以肯定,那暗中照顾他的人就一路尾随在后。起初,他怀疑是谢王府派来的人,可后来一想,他十二岁离家从军,独自一人在外打拼,父亲从未以王爷的身份对他额外加以照顾,不可能在今时今日家道中落之时,反而冒着包庇人犯的罪名,对他如此呵宠,更不可能对押解官差私相受贿。
那么,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人!
双眸游移之间,蓦地锁住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身水湖蓝的衣裙,明眸善睐,大约是一路疾奔而来,额前的刘海和鬓边的散发被风吹得鼓荡开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嫣红的双颊。
她逆着人流往外走,神情急切而又充满着期待。
谢慕骁心头一热,站起来,向前跨了两步,“慕蓝!”
蓝衫少女双眸一亮,如一头失缰的野马般直直冲了过来,“二哥!”
她早早听说这几天二哥会被押解进京,便提前几日,日日奔出几十里地出来迎接,直到今日才算兄妹得见。
激动情急之下,谢慕蓝纵身扑入兄长怀中,拉着他的衣袖,湿了眼眶。家中接二连三遭逢巨变,七哥入狱,生死未卜;四哥昏迷,人事不省;三姐性情大变,被送入佛寺静养。如今,又是二哥,被污与海盗私通,回京受审,前景亦是不容乐观。
往昔辉煌显赫的靖安王府,如今,人丁凋散,七零八落。
满腹的辛酸也只能在亲人乍见之时予以稍稍宣泄。
可是——
这边,兄妹二人相见,喜忧参半;那边厢,却有一人怒火中烧,瞪圆了双眼。
龙霁月握拳再握拳。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几百个“冷静”、“冷静”……可是,偏生就是冷静不下来。一双雪亮的眸子在那对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牵牵绊绊的人儿之间扫过来,再扫过去。
谢慕骁!
他怎么能够这样呢?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廉耻、与人当街搂搂抱抱?
看那个姑娘,眉目匀净,梨花带雨中更见俏丽可人。而谢慕骁呢?则任由她拉着他的衣袖,被铁链拴住的双手还艰难地轻拍着她的肩,眼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原来呵,原来,他在京中尚有红颜等候,怪不得他不肯平平安安地呆在无烟岛上,只等瑾娘和盘托出一切,他便迫不及待地乘船离去,再不回头。
她知他不可强留,放他走是她心中另有打算。
而他呢?何曾有一刻牵念过她?记挂过她?
这一路行来,她心思用尽,百般盘算。
怕他受辱,不惜重金贿赂官差,又怕他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提前一日去下一个歇脚处打点一切,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总是变换着花样犒赏他的胃,又怕他忧结于心、愁思满怀,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有意思的去处,总是怂恿着官差带他前去赏玩。
可他倒好,才至京郊,就给她唱了这么一出久别重逢、柔肠寸断的好戏。
霁月蓦地转身,背对着他。心绪却犹自不能平。
谢慕骁,他与她的恩怨还没有断,别的人,要治他死罪也好,要再续前缘也罢,都要先问过她龙霁月允还是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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