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夕阳衬得红云似火,翁昙坐在窗边沉思。
内院角落处,扫农用手肘撞撞正翻书的扫麦,悄道:“你看,师父居然在沉思。”
扫麦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难道师父从来不思考吗?竟然用“居然”?!
“我是说……”扫农放下正摘选的草药,正色道:“师父一向少思。”
这话扫麦倒是赞同。七破窟的众位窟主之中,只有他们的师父最随和,最不拘小节,最少动脑子——研究医术不在这个标准之列。世间的学医之人,或多或少对养生都有一定的要求,师父常说,“养生之道,在于少思,少念,少笑,少言,少喜,少怒,少乐,少愁,少恶,少好,少事,少机”,加之我尊和其他几位窟主有意无意的放纵,他家师父的“少思”就更得寸进尺了。而且,擅长颠黑倒白的窟主一个比一个缜密,无中生有更是信手拈来,很多事都被他们解决掉了,最后剩下给厌世窟的只是治伤救人。
所以,沉思的师父让扫农小小震撼了一下。“扫麦!”
上方传来一道轻沉的叫唤,扫农赶紧道:“师父叫你。”
我有耳朵——眼神如此说着,扫麦将书往扫农手上一搁,瞧到四下无人,足尖轻点,一个凌空金钩翻,跃上二楼。来到门前,他还不及敲门,“吱呀”一声,门已被翁昙拉开。
“师父?”扫麦不知他要去哪里,见他脚步匆匆,只得先将房门关好,再追上前,“这么晚,师父去哪儿?”
“闵友意。”名字从翁昙嘴里吐出来,咬字有些重。
哦!扫麦扬扬眉,明白了。走在翁昙身后,他听师父问:“你把竹盒交给麟儿的时候,可有告诉她酸浆睡茄一旦入盒,就不可再用人手去触碰?”
“有。”
翁昙停下步子,侧身道:“不用跟着,你去准备一下,日后要赶路。”
这话没头没尾,扫麦却心知肚明,他点点头,向走道另一头拐去。翁昙目送徒弟的身影消失,站在原地想了想,大袖一甩,快步走出莲花客栈。一名店伙计正巧从门处进来,两人在台阶上相遇,店伙计侧身让道,却不料被翁昙一把扯过来,低问:“你们窟主在哪里?”
店伙计被他眸中冰霜夺出片刻心神,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在……在山桂楼听戏。”
翁昙放开他,一刻工夫后,苍发公子出现在山桂楼。山桂楼是小镇上的戏楼,因台后数十株天生野桂树而得名,开花时节,在馥郁暗香中听着浓墨妖艳的小生净旦在台上依依呀呀,也不失为一大乐趣。在角落雅间里见到闵友意,他直接在他对面一坐,正好挡住戏台。
“庸医?”
“我要酸浆睡茄。”
“我送给麟儿了。”风流公子支额看他,彼此注视良久,闵友意先开口,“老子有点不明白,那条蛇为什么一见老子就缩了回去?”
“你清早在我那儿喝了三杯茶。”言下之意就是——他早在茶里加了药粉,功效不必说,自然是驱蛇的。
你狠!闵友意用力地盯着他,转道:“当时问你是不是让老子帮你摘酸浆睡茄,你没说是。”
“我也没说不是。”
“你明明就否定了。”
“是吗?”翁昙皱起典雅的眉头,苦恼,“真的?我不记得了。”
“……”这也可以不记得?明明早有预谋。闵友意狠狠瞪他,“总之那颗果子在麟儿那里,你想要,自己去。”
翁昙也不为难他,抿嘴想了想,缓缓起身,离开前,非常虚心地问了一个问题:“我真的没表达清楚?”
闵友意双肩一垮,“庸医,老子的理解能力不差。”
这是事实!
翁昙接受了他的控诉。回到莲花客栈,来到印麟儿所在的客房前,他在门外站了许久,踌躇要不要敲门,突听客栈外响起一道歌声,不知是何方歌女,调以琵琶声声,在这入夜时分听来格外幽怨。房内“吱”的一响,似是有人推开窗了,然后,他听里面的人“唉唉”两声,念着:“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唉,隔江犹唱后、庭、花。”
唱歌而已,有到“不知亡国恨”的程度吗?他平静地盯着木门,慢慢抬起手,拳头捏了捏,考虑要不要敲下去。
他突然有点混乱。也许,可以说是一时的心浮气躁,虚语的腿,阿本的伤,要查的白衣蒙面人,待寻的药材,还有……闵友意的添乱。
“唉……”
他有叹气吗?困惑了一下,房内的走动声立即让他沉下心神。确定,他没有叹气。刚才的低叹应该是房内的印麟儿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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