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31)

2025-10-06 评论


梅千赋怔怔盯着他,似乎比他走神的时间还要长。翁昙只听他低喃着:“莲茎饮酒……酒有荷香,又比水清……果然别致,只是听就已经神往了。”

“再等三个月,子牧也可以试试。”

“等……”梅千赋突然站起来,轻咳数声后,走到亭角竹帘边,抬手自雨幕中拉弯一棵细竹,催动内息轻轻震臂,那根细竹立即自枝节处断裂。他取了竹子走回,以果刀削去竹茎上不必要的分叉,再将竹尖去掉,又取了竹尖顶部黄豆大小的一块塞进竹茎略粗的那头,一手将竹茎端平,一手在粗口那端用力一拍。咻!刚才塞进去的竹尖从另一头射出来。他抖抖细竹上的雨水,从中切成平均的两段往酒坛里一插,看向翁昙,“现在没有莲茎,不知用竹茎喝酒是不是也会有竹的风味?”

翁昙盯着两支竹管,数点灯烛亮在眼里,怡怡修修,似东风淡荡。须臾,他含笑抬眸,迎上梅千赋同样浅笑却略显局促的脸。他不知梅千赋何以局促,只觉得此人不仅精致,而且有趣,一时的兴致所来,竟然削了竹子来当吸管,呵……

默默注视彼此,两人似有默契一般同时别开眼,笑声随之溢了出来。

“人人相传锦迷楼楼主为人乖戾,神秘莫测,今日一见,好像有点名不副实?”翁昙偏头笑言。

“人人相传七破窟窟主亦正亦邪,喜怒无常,今日一见,的确有点名不副实。”梅千赋机巧以对。

张天雨幕不知何时转成了绵绵细丝,温温柔柔打在竹叶上,淅淅沙沙,淅淅沙沙。两人视线相逢,又是一笑,一时间只觉得意气千秋。

梅千赋请他先试酒,翁昙客随主便,拈过一支竹管轻吸一口。酒水入口清润,混了少许竹的清涩,滑入腹后,胃中轻暖,齿间绵绵留香,的确是好酒。梅千赋扶着剩下的另一支竹管将头凑近,也如他那般吸了一口酒。两颗脑袋凑在酒坛上,过近的距离让彼此呼吸的吐气卷动了对方的黑发。凉风拂面,倒也无人去介意什么。

片刻工夫,酒坛已经轻了大半。酒力微熏,梅千赋脸上染了些胭脂红。他一向脸色苍白,轻咳不止,此时此刻倒多了一些风流色泽。以掌托腮,他道:“如果能每天和昙一起取竹饮酒,必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翁昙摇头。

不……梅千赋垂下眼,掩过刹那的黯然。不过他失意没多长时间,嘴角立即随着翁昙接下来的话扬起——

“如果每天以不同的器物,喝不同的美酒,那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说得对……”话突然一断,梅千赋急忙举袖捂嘴,剧烈咳嗽。

两人坐得近,翁昙听他咳声沉哑,习惯性地拈起脉指往他腕上一搭,另一只手自然扶在他背上,不知不觉成了半拥半坐的姿势。

待咳喘稍歇,梅千赋长吐一口气,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大袖缓缓动荡,手慢慢越过他的腰侧向背后滑去。

指尖轻触朴素衣袍,欲落未落,就如竹叶尖尖上悬挂的一滴雨珠,迟疑,彷徨,不知该不该走出这一步。手,在背后停了半晌,终究还是垂了下去。

翁昙看不到他的表情,肩上一沉时,乌眸徐徐看向肩侧的人,唇笑不变。片刻后,他放开拈脉的手,静待梅千赋咳喘平定下来。耳边的呼吸平稳后,他道:“子牧的宿疾若是好好调养,活过四十岁并不难。”

梅千赋弱笑,“一个人而已,活那么长时间有什么用。四十年……也许已经够了……”

“恕我直言,子牧心中可是有事放不开?”明明他经脉顺畅,又经师父诊治,就算不能完全康复,也不可能像今日这般咳得气也喘不过来。初次在庐山烟霞楼听到的时候就想说了,不过互不相识,多说无益。

“何以见得?”

翁昙正想开口,梅千赋突然推开他,瞪着他的头惊叫——

“昙,怎么会这样?”

他不明所以,却见梅千赋颤颤抖抖抬起手抚摸他的头发,从肩头拉起一缕托在手中,发色已不复乌黑。失笑摇头,他终于明白梅千赋看到了什么。

黑发慢慢变浅,须臾转为苍灰颜色。

“没关系。”他理解梅千赋的大惊小怪,释道:“我的头发原本就是这种颜色,黑色是染出来的。其实,只要不喝酒,黑色会一直保持下去,不过今天高兴,难得情景动人,又有竹茎为管,这坛‘醉猩猩’一定要喝。”

“原来如此。”梅千赋舒胸一叹,敛去眼中的惊讶,只是,托在掌中的一缕苍发却迟迟不见放开。摩挲半晌,他道:“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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