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蝉西楼思(6)

2025-10-06 评论


熄将烟毁人神智,以混始末,这是事实,所有的药奴都未必会记得来此前的身份和目的。

而眼前的人,已经从一个不懂世事的温青少年长成了温厚高雅的男子。

她自己伸手一把抹去脖子上的血迹,伤口却还隐隐有些微凉的作痛:“千泠地形迷局漫山,若非有人指引,是无法上得山来的。”她意有所指的看向长流,长流点点头,似是同意她的话,又象是了然她对自己的怀疑,也仅是如此而已,他甚至神笑怡然,好像任何怀疑和不恭的话到了他身边,他都有本事化得烟消云散。

伪装!嗤笑一声,唇角微微弯起,她笑的时候纵是明月也要消融,如果不是因为她身形纤细,面色不如正常人般红润的话。“鸣轩阁好大的志气,毓秀山庄还未干预的事,他倒是跑的勤快。”女子瞅了瞅长流手上的剑,鸣轩阁是江湖上名望颇重的以音律制人的门派,剑用的本不多,这等武器自是十分好认,来人是鸣轩阁的,如今那统领江湖正道的毓秀山庄还未发话,倒是他们先按奈不住了。“毓秀山庄十年前毁了无幻门后倒颇是安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她眸光流转,眼神若有若无的过长流的脸上,他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好似真的什么也不知。

她心里冷冷一唏嘘:“罢,我也不想鸣轩阁小瞧了璇覆,他们的小公子大病初愈,身子不是十分好,”话语顿了顿,她偏过头瞧着他,“明日下山,你随我去,我身体不好,功夫也不好。”她眯了眯眼,显然很有自知之明,做人当要小心才能保命,尤其是她这样的妖女,她自认不聪明,有自知之明是最大的优点。

“吃了。”她将手中一颗药丸递到他掌心,那是控制药奴本身体质以便不能反抗饲主的药,他知道,但是不动声色,就着她的面吃了下去。

她的神色微软,像是安心了下来,“一百二十八人的心间血,却废了我一百六十七个药奴。”她需要的是经过药物调息的药奴的心间血药引,自是有许多药奴因为身体不能适应药物而死,她倒不甚在意,反而还有些责怪那些药奴无用,浪费了她的时间。“这些人活着也没有用了,还不如死的干净。不过,你不一样。”她今夜的话总是有些奇怪。

长流因着这样的话神色有些紧敛,转而目光里透出一些宁淡的,让人不解的神情。

夜风里遗落半缕轻哼,每一个上山的人都有目的,长流也是有的,她从不怀疑他当年是为了救人或者杀人,这个人偏生是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宁仁本性,他可以有千万种目的,但是却无法怀疑他的本性,说是信任也不过分,这个人不会害人,所以——可以怀疑,无需防备,只是这样的人——如何成大事?

她低下头去看到他的手指,如玉修致,十年了——终于要开始了吗?你会用何种称之为“仁慈”的手段,不杀人、不害人,然后——毁掉药师?

女子有些等待着看好戏的表情望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的离去。

长流偏过头,远处是她渐去的绝不回头的身影。

这个女子大多时候是极为闲散的,显得无害而娇稚了些,他犹记得初到千泠山的那夜,她病态的脸,病态的行为,手臂上的鲜血肆流,仿佛叫嚣着一种伤害和坠落的快意。

她有掩淡如雾的稚气,也有濯傲如月的娇气。

这个女子,偶然孤变,伪装极好。

那本质的骨子里,是何等的疯狂。

长流转身从那座山头看向这座山头,再转到药师的亭台楼阁,一分一毫,一草一木,十年后,无比熟知。

十年了,他终于,要回到那个地方了吗?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月亮之上,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明镜高月,溢彩流光,他目光宁祥,竟有些不知是真的在看月亮,还是借着月亮在思那个比明月还要妖濯的女子。

西楼——

璇覆阁三师之一,药师。中原武林原是这等光景?她缓缓走在前方,他踱步跟在后方。

“我常听他们说‘一入江湖无尽期’,江湖上争权夺利,狐假虎威,道貌岸然的表相之下尽是狼子野心,不论正派反派。”她说着瞥了那温和的男子一眼。

长流明了般一笑置之,原本西楼的表情像是针对了他,如今他一笑,就仿佛西楼只是随口对他坦言。

西楼因着他的笑转身,安然郁净,刹那间就被这一瞬间的笑意惊艳到,咬牙撤开了一步。

他眼睛里的仁然十年前至如今从来都是那么刺眼,西楼终是“嚯”的甩开,侧身便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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