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蝉西楼思(8)

2025-10-06 评论


长流抬眼,这等境地有能力且有理由下毒的唯有这个妖女,也难怪对方首先怀疑就是她。他想着不由有些皱眉偏过头,却不知是为了什么。那女子好整以暇,没有一点自责和诧异,分明是晓得那客栈里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所谓的毒,就是她下的。

“分明就是她动的手脚!”

“璇覆妖女有何可信?”身边的几名护卫也叫嚷起来,颇是对自家主子要与本就不可理喻的妖女讲理不满,定是妖女怀恨在心,故意下毒谋害。

西楼果是笑了个满怀,讪笑起来:“是我下的毒又如何?”她也不慌不忙,紫裳轻垂,大大方方承认。

众人反而被她这一毫不掩饰的坦诚给塞住了话语。

“妖女!还不快交出解药!”其中一人已经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砍上来。

“长流,有人做错了事该如何?”西楼好整以暇垂首低问,丝毫没将眼前那条人命和那些急怒攻心的人放在眼里。

“……”长流没有回答。

“那我来告诉你,”西楼瞥了他一眼,“就算知错能改,也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这个人,我不救。”她说的时候还笑的灿烂无比,死死盯着那庄主微有抽搐的脸,觉得很是快意。

她本就不是个好人,没有什么善心。

话完时分,裙摆飘然,转身便要离去,那瞬,身后猛一道劲风劈来,有人大喝一声“妖女该死”,显然是那名忍无可忍的护卫扑了上来,没有刀光,没有剑影,只有一道轻缓的暖风,以柔克刚的化解了背后凌厉的剑势,那个人就已像这道风般滑过了身侧,漾起了尘土,长流。

没有兵器,无需兵器,他挽袖一敛,轻寒如故,直击上那护卫的手肘,“哐啷”,寒剑无预警的掉落在滴。

“你……”那护卫一愣,再而脸色苍白起来,仿佛见了鬼一般,连连后退,“庄、庄主——”他似要说什么。

“住口!”那庄主一喝,“不关他们的事,让他们走!”他倒是显得极为大度,“莫要丢脸了!”

无人阻止,夕阳已经落下了山头,眼前的路有些昏暗。

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身后轻浅的步伐也停了下来,那个人的性子就跟这步伐一样,永远都不会变的温绵。

她想了想,轻轻道:“那毒,要不了人命。”区区“醉竹”而已。

“恩。”长流应声。

她转身去看他,朦胧中只看得到一个轮廓,“我不是好人,也不想当好人,”她顿了顿,“我不在乎多几条罪名。”

“我知道的。”他淡淡道,虽然没有柔情,但他说着“我知道的”的时候,总有一种很柔的感情在里面,好像一种宽恕对待的感觉。

“你不知道!”西楼突然叫了起来,她就是讨厌这个人那么稳练的气质气度,他不冷不傲,甚至是平易近人,却偏是叫人不敢贸然触近,眉眼间乱世不危的淡然,与生俱来的温慈,那是一个旁人永远无法触摸的境界——

让人恍然间,仿佛落进了一个神之国度,她与他,或者说,这人世与他距离的太遥远。

他看着你的时候,温柔的象一个泽彼苍生的神祗。

“你不知道!”她咬牙,“醉竹出于西域,并非璇覆善用之毒。”言下之意,便是方才的毒并非她所下,而是另有其人。

长流眼睛一亮,西楼没有看到,却不是没有猜到,她竟然有些挫败的叹息:“我不在乎做坏人,你在乎。”所以哪怕是真的冤枉了她,她也从来懒得去解释,她不像这个人——

这个人做事总是恰到好处,谁也不会得罪,并非刻意迎合,而是他的本性,温浅到任何人都不能、不敢、甚至不愿去与他为敌的地步。

像,一个神。

“神?”哈哈,西楼笑出了声,真是个可笑的理解。鸣轩阁。

涓涓流水,丝竹共乐。

到底算得丝竹府邸。

月上西楼,她安静的站在墙外树下与暗夜融为一色,她的手上停了一只夜莺,听到身后的脚步,她放飞小鸟,不用去分辨也能知晓,他目光随着夜莺消失在暗冥中。

她自顾自的拂了拂衣袖:“黔墨楼第四小阁。”她说的是那小公子的卧房。

长流站在她身后,有些月下轻荷的风华,他长袖悠悠扬起:“一定要害人吗?”问的很轻,也很柔,这是他第二次问这样的话。

西楼转身奇怪的看着他,他从前当是不会如此问的。

“一定要害人吗?”她重复了一次,转而笑出了声,鸣轩阁就在她身边,如今他却又问她……一定要害人吗?月光流转过眉眼,他的温言如墨,她的俏屹如画,她呵呵笑起,“不是一定要害人,而是,有些人,非死不可。”她说的极是不可救药,就好像他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一个人总是习惯于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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