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山见他极力定神,倒还冷静,莫名地松出一口气,只说:“这医书至关重要,你且收好。”
说着,他把巫马留下的医书按进竺薇手里。
竺薇盯住他,屏住呼吸。
泽山过片刻才低低开口:“当初她随巫马来鸢都之城,我送她出城……她曾对我说,她不会自行了断,但也难免一死。她说,日后自己若是死了,便让我把她葬回夏州去。”
说到这里泽山嘱道:“你骑了马,脚程快一些,且记途中不可耽误。”
竺薇已翻身上马。
他一手扯缰,一手覆在怀里的医书之上。
青天白日,胸口好比一团烈火在灼烧。此时此刻他抛去所有只燃起一个信念,那便是要找回她。
这医书尚有无数让她活下去的可能。
半夏心里有他。
只这两点便已足够。
竺薇知道,只要自己尚有一口气在,哪怕是上天入地,万物成灰,总归会把她找回来。
他打马疾驰,朝着通往夏州的路绝尘而去。正是一年春夏之交。
竺自成赶在立夏的头一天自抚安城回鸢都,几个竺家兄弟都已到齐。
立夏是竺兰忌日。拜坟上香,杯里的酒倾到墓前。竺自成抬眼望向竺薇,他长身而立,正低头对着墓碑轻喃,竺自成欲待去听,他却已停了口。
回府之际二人同车。窗帘子打开着,竺薇两手环胸,倚在车厢壁上闭目休憩。
竺自成细细端详,见他神色比往日安宁了许多,心里一定,“竺薇,她……”
竺薇不曾张开眼,嘴角只动了动,“老样子,镇日里看医书,管也管不了。”
竺自成闻言一笑。
他不晓得,竺薇说起来自是轻松——只要那医书入得了她的眼,只要她不再逃开不再弃生,其实他已别无他求。
竺天成沉思片刻,轻轻说:“待下个月,就择个良辰吉日,你与她完婚吧。”
竺薇张开了眼。
竺自成避开视线,悻悻然,“……府里下人免不了多话,你一个男人,日夜陪在半夏左右又成何体统?”
竺薇翘起嘴角。
“她师傅已不在了。如今身边也没个亲人,这婚姻之事自是由我做主。”竺自成沉吟道,“待回了府,我便同她提去。”
竺薇不由得笑了,“提什么,她那人不理狗不睬的脾气,哪懂理会。”
竺自成一怔。
“到时候直接捆她去拜堂得了。”竺薇补了一句,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这浮荡性情似乎又回来。竺自成瞅他一眼,多日来难得见他如此轻松,便忍住了原本想斥他胡说的话。
回府之后,竺薇如往常一般,不等人前来迎接侍候,独个儿跨进了前院,穿过花厅回主屋。
这日晴方好,阳光淡淡的,已氤氲了夏日气息,却见逐星阁畔的莲花池子里花开正好,暗香盈袖。
有人正待在亭边,伏在栏杆之上低了头翻书。吹清风,闻花香,显是正是处在天下无贼的清闲光景里。
竺薇绕过池畔,从她身后慢慢行过去。
她仍是着了一袭青灰色衫子。竺薇本是不爱这种灰扑扑的衣物,然而见她穿得久了,竟也不习惯她换其他颜色。
将来大喜,不知她戴凤冠披霞帔又是何等模样?竺薇想得心里泛柔,微微笑了。
目光落在她手里医书,心又没来由地钝钝一痛。
眼前恍惚闪过去年时的几个片段——
他策马疾驰在路上,看到前方不远处那道青灰色人影——那情景像是他以前无数次做过的梦。怕又是一场虚空,他甚至不敢出声去喊。
然而她到底不似梦中那样横空消失,到底是由他带了回来。
只是隔了这许久,一旦忆及彼时顶了烈日孤身而行的半夏,那绵绵不绝的痛惜就会袭上心头。
“半夏……”
竺薇走到她身后,像初次见到她时一样,轻轻扯住了她的发梢,握进了手里。
她低应了一声,不曾回头。身子动了动,猫儿似的偎到他胸前,低了头继续看医书。
不管如何,只要她不弃生求死,只要她还在研习医书,只要她还在寻找救己之方,竺薇已别无他求。
把脸埋进她肩头,竺薇小心翼翼拥住她,心里浮起之前曾在竺兰墓前默念的那句话——
她留下了,竺兰。关于本文。
这是“年年今日系列”的“立夏篇”,也是我的首篇古代文。从构思、动笔到结束历时整一个月,对一向龟速的我来说已是超速,完结后智商也退化得跟猴子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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