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婢(20)

2025-10-06 评论


许翰云一听喜上眉梢,“好啊,多谢你费心。越城出的墨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上次你送我的那块,我一直都没舍得用,这回可以好好写几篇字了。”

“堂堂许侍郎家的公子,竟然还这样宝贝一块墨,说出去不觉得笑话吗?”殷玉书正说笑,一双纤纤玉手就递到他面前。

“爷的剑让奴婢替您拿着吧。”

他从来剑不离身,但对上那双春水般的眸子时,只犹豫了一下便微笑将剑递出去。“琬儿,这是许少爷,他爹是户部侍郎许大人,或许你听说过。

“许侍郎的大名,谁能不知呢?”她嫣然一笑,欠身道:“见过许少爷。”

许翰云脸一红,忙要伸手搀扶她,“别这么客气,我爹不过是朝廷一介小吏,和你家爷比起来,可是不值一提。”

殷玉书还想再打趣几句,一回身,就见好友正红着脸偷瞥琬儿,心里忽然不畅快,声音也沉了下去。

“同朝为臣,何必分什么高低?琬儿,你去厨房交代一声,就说我今日要和许少爷在书房一起用饭,让他们做几样拿手的菜送过来。”

“是。”薛琬容感觉得到许翰云的目光,但她只是目不斜视地望着殷玉书,笑盈盈地答应着。

进入将军府或许不是什么糟糕的事,至少她靠近了仇人,更靠近仇人之子,说不定还可以藉此为薛家报仇——只要她善加利用眼前的一切机会,万事皆有可能。晚间,薛琬容拿着药和白布走进殷玉书的书房时,他刚在一张信纸上落笔最后一个字。

她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下,站在远处看着他。

他已经知道她来了,放下笔说:“这一天没累到你吧?”

“府里都没有人给我派活,怎么会累到?爷,我明天是不是该找管家大人问问我能做些什么,也好不教旁人误会?”

“误会什么?我和管家张伯知会过了,你身上还有些伤没全好,暂时做不得事情。”他看了眼她拿进来的东西,笑问着,“要帮我换药吗?换药的方法你都学会了?”

“那天看着大夫做过之后就会了。”

虽然这样说,可她心中还是有些紧张,重要的是一个男子要在她面前打赤膊,她心中总是羞涩。

殷玉书远比她大方多了,将上衣脱掉后,露出白布条,“只换肩膀上的药就好了。我身上的伤多是擦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低着头走上前,将药瓶和白布都放在书桌上,无意中看了眼桌上的纸,本以为他在给皇帝写什么奏折,谁知上面原来是写了半阙词——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天接斜阳烟水寒。一肩艰难。何故雨姗姗?夕照野拿缠。纵有千斤托云力,无奈雨收风吹散,难尽欢。步步铁槛步步栏。

这词明显还未写完……她沉吟着。

静静帮他将旧布揭除,肩膀上那条骇人的伤口依旧让她,心惊胆战,但这一次她已敢正面迎视,不会逃避了。

她很快为他重新换了药,又细心地将肩膀的绷带缠裹好。

见状他不禁赞了一句,“不错,是比上次熟练许多。”

看她将换下来的白布收起,他又吩咐着,“找个地方将那些东西埋起来也好,藏起来也好,总之别让人看见。”

她不解其意,只猜想是他不愿让家人知道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端着托盘走出去几步后,她忽而又回头说:“爷是个豁达的人,可这词……实在不够豁达,再写下去只怕会浮动心性。奴婢不才,为爷续两句结尾,好吗?”

他讶异地抬头看她,见她那双盈盈美目幽幽望着自己,便起身让开座椅笑道:“好啊,你来写,我为你铺纸研墨。”

“奴婢不敢当。”薛琬容又走回桌边,放下托盘,将他刚才用过的毛笔重新蘸了墨,略一顿后,落笔而书——

凭风过千帆,海纳万川。举杯笑饮明月圆。大汉边关。醒时同君梦,醉里剑光寒。莫笑天宫多歧路,且看长歌踏千山,驾青莺。自上九天揽月还。

她写完最后一字落笔,依旧垂首旁立,“爷,奴婢若写得不对,请爷恕罪。”

身侧沉默了太久,安静得让她只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又过了半啊,他似是叹了声,才缓缓拿起她续写的那半阙词低声道:“琬儿,将这样一个你留在我身边,却只能做个婢女,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她被吓到了,以为他又动了要送走她的心思,连忙跪下祈求道:“爷,奴婢逾矩了,奴婢知罪,请爷——”

“不要动不动就说『奴婢』,我心中并未真的将你当奴婢过。”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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