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两只大碗,满上,望向他,碧绿双眸倒映他的脸,“喝得了这么多坛吗?”
他接过,一口饮尽,从来没有这么猛烈地喝过酒,酒的辛辣劲气把喉咙呛得要烧起来,他拼命忍住咳嗽,再喝一碗。
明月珰的目光有些忧伤,“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喝酒。喝醉了,就会忘记那些事。虽然忘记只是暂时的,但暂时的也好。”可是唱,你显然和我不一样。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那就不是暂时忘记就可以解决的。
哥舒唱不停地喝酒。
一碗,两碗。
一坛,两坛。
夜色越来越重,雾沉沉。
这样子的哥舒唱,就像失去了劲气的重罗剑,空有锋芒,无力施展。
明月珰的目光越来越忧伤。
唱,有什么事,你宁愿这样灌醉自己,也不愿意跟我倾诉?
酒气从肠胃腾上哥舒唱的额头,一阵阵,像风,像水,把整个人淹没。
酒似乎随着他的血液流经四肢八脉,直到指尖,手指一松,握不住酒碗,“当”的一声,它摔在地上,破碎了。
他的右手沉下去。
“唱……你醉了。”
明月珰放下酒,想把他扶起来,他的头靠在她怀里,含糊不清,“我没醉……”他重重地呼气,“珰珰,告诉我,那天在城头上,如果我不回答你,你会怎么样?”
珰珰抱着他,声音像是叹息:“会死。”
“为什么?”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想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像母亲一样,一辈子都活在回忆,那样就什么意义?她其实早已经死了,在你父亲拒绝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活在世上的她,不过是一具只有回忆没有将来的躯体。”说着,她叹了口气,轻轻地在哥舒唱的额上一吻,低声道,“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母亲可能是疯子——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喜欢到失去自己的地步?却没想到,我自己也变成了疯子。”
原来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了自己。
哥舒唱的指尖陷进她的衣服里,轻薄的衣衫被握得变了形。
一滴泪,滑下他的眼角。
他闭上了眼睛。
醉意彻底袭来。
最后一句含糊的呢喃:“珰珰,我也是……”
明月珰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窗棂。
身边的哥舒唱还没有醒,他的眉头隐隐皱起,昨夜喝太多了呢,宿醉的滋味可不好受。
明月珰的手抚上他的面庞……嗯,为他准备一碗清淡的粥吧,醉酒之后的肠胃最适合不过。
费了好些工夫,才在厨娘的指导下完成一锅粥。而哥舒唱还没有来找她,这么说,他还没有醒。她配好小菜,跟粥一起放在托盘里,端进他的屋子。
可是很奇怪,哥舒唱不在屋子里。
“少将军一起来便出门了。”丫环道。
明月珰有些丧气,她准备得很辛苦呢。
哎,不管他,说起来,成亲用的红烛灯笼之类,今天也该到了。虽然哥舒唱说把一切交给老路操办,可是作为新娘子,她对这些琐碎事情有一万分的兴趣。
穿过游廊的时候,明月珰瞥见一个太监带着几个侍卫从花厅出来。那太监十分面熟,想了想原来就是在城门见过的朱公公。
朱公公看见她,微微一顿,向她走来。
几个侍卫将她围住。
他们身穿胄甲,露出朱红袍袖,这是在大晏皇宫见过的羽林军才有的妆束。
一丝不祥从明月珰心底蔓延出来。
朱公公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当日在城门下迎接哥舒唱时的笑容,面目肃穆,平板地道:“奉圣上口谕,捉拿逆贼明月珰,交由刑部候审。”
“捉拿?逆贼?”明月珰皱眉,“什么意思?”
“一切到刑部自有分晓。”
朱公公说完,几名侍卫一拥而上,明月珰身形轻盈,搭在一人肩上腾空翻跃,落在一旁,冷然道:“拿出凭据来,否则,我不会跟你们走。”
几名侍卫都是好手,被她出其不意闪开,不再等第二句话,再一次围上来。明月珰拳脚工夫极平常,左挪右闪十分狼狈,正在这时候,只听一声低喝:“住手!”
这声音低沉却坚定,隐隐有金石般的力量,世间只有这一个声音,可以令明月珰安下心。
哥舒唱从游廊尽头缓缓走近。
“唱……”明月珰大叫,“他们要捉我!说我……”
“月氏单于上书圣上,说你是挑起两国战事,又潜入大晏,图谋不轨。”哥舒唱平板地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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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唱
明月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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