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就像个行走江湖的中年大汉,哪里还是那个动静皆风情的武王?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来到这间客栈,他让她稍事休息,自己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
面对着镜中这个令她陌生的自己。比起刚才在马车中,她已经冷静下来,细细分析,细细回想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自己是信这个曾经和她生死相搏的敌人,还是信那些曾经与她出生入死的同胞老臣?
若他是为了骗她才故弄玄虚一番,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让她和北燕人生分?他已经识破风自海昨晚是去驿站找她,当时他没有说破是为什么?为了追查风自海的下落?但今天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又是为什么?因为刺客的袭击让他改变主意?
捧着头,她理不清思绪,只能等他的消息。
天色渐暗的时候,沈慕凌回来了,还是刚才易容后的装扮,看着她,眼睛里有一抹微妙的笑意,「燕嫂在这里闲得无聊吧?要不要到街上转转?咱们的货还要晚一会儿才能送到,你坐在这里等也是白等。」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陈燕冰便点头答应,「好啊,我是待得有点乏了,想出去走走。」
「也不必走远,对面那家茶楼的点心味道不错,本地盛产绿茶,所以也可以要杯茶来喝喝。」他如是指点。与其说是指点,也许说是命令更准确。
于是,按照他的「命令」,陈燕冰来到客栈对面的茶楼。
茶楼不大,只有三、五个客人,连店小二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她走进去时扫了眼大堂内的景象,也没有看出什么来,纳闷沈慕凌为何特意让自己到这里?
挑了张靠近门口的桌子,她坐了下来,掌柜从后堂走出,看见来了客人,踹了那店小二一脚,「本来客人就少,还不招呼去?」
店小二揉着惺忪睡眼走到她身边,大概因为美梦被搅,所以没好气地问:「大娘,你要点什么?」
突然被人唤作「大娘」,陈燕冰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继而想起自己被沈慕凌糟蹋成现在这样,那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得变一变,否则未免奇怪。
咳了声,她故意压低音调道:「我就是走得口渴了,想喝杯茶,什么茶都行,最好再来几块点心。」
店小二又揉着睡眼去后堂了。
很快的,茶和点心都端了上来。绿茶是今年的新茶,但是点心的味道就有些差强人意。尤其对于她这张自小被御厨喂刁的嘴巴来说,真不觉得这点心哪里美味?
亏沈慕凌还交代得那般郑重其事?哼!
夕阳余晖此时照在对面客栈的屋檐上,让那原本灰凸凸的屋顶瓦片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陈燕冰轻阖上眼。这安静的小镇、金色的屋顶,像极了自己以前坐在北燕皇宫里沐浴着晚霞时的感觉。
偶尔,她喜欢跑到皇兄的书房去,吵着皇兄陪她去看晚霞。皇兄拿她没办法,最后总是不得不放下书本,被她拖着一起坐到皇宫的台阶上,直到被多事的宫人告到母后那里去,说太子和公主都疯了,太子不读书,公主不弹琴,只呆呆地看着天空发楞。
好想笑,笑那时的天真幼稚。总觉得晚霞变幻莫测,最是有趣,比起书中那些偶尔枯燥的文字,要好看百倍千倍。
不知道皇兄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最后的一面,是在他临走前的一夜。当时燕都已经被天府的大军包围,她知道自己无论再做什么也扭转不了劣势,气馁地又一次坐在台阶上,那个傍晚的天空没有她最为熟悉的美丽晚霞,乌云密布,不见天日。
皇兄来到她的寝宫,满腹心事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说:「燕冰,对不起,皇兄无能,不能保住父皇留下的这片江山了。」
那一刻,她看到皇兄眼中的泪水,知道倘若自己再说两句重话,他可能羞愤得去自杀。
所以,她只微笑着说:「没什么,有我陪着你呢,大不了咱们兄妹一起捐躯赴国难,视死如归。」
「你要……好好活下去!」他哽咽着反身便走。
第二天清晨,她便得到消息,皇上带着最后五千兵马出城迎敌,但到天黑时,再得到的消息却是皇兄阵亡于军前。
一别成永诀。
她一次次和亲人诀别,但是和皇兄诀别的这一次,太突然,突然到毫无征兆,让她无法接受。
那一晚,她梦到皇兄,却是梦到他们小时候,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台阶上,托腮看着天边的晚霞发楞,但笑得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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