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默地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没入黑沉的夜幕之中,他才步履蹒跚地走到那具断琴面前。
弯下腰,他轻轻抚上那具断琴的同时,微掀起的裘衣里竟露出了一抹刺目的猩红。
他的胸前赫然插着一把短刀,刀锋几乎完全没入心口,而那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但他却似无所觉,只是苍凉地闭起双眼。
“纤雨,这具琴是你最爱之物,你又何苦毁了它?”
她的心,怕是死了,不是吗?
这一曲凤求凰已了断了她的情。
他知道,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
永远都不会了!
凄然一笑,他睁开了眼,强撑起身子,将那具断琴揽入怀中。
不远处的梅花树下,残梅落满了雪地。
他艰难地走至梅树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挖开了积雪,然后将断琴深深埋进了雪里。
凝神看了埋琴的雪地良久良久,忽然,他呛咳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血染衣襟。
伸手轻抚上几乎埋入胸膛的短刀,他蹙眉苦笑。
虽然解决了那些杀手,他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可是,他绝不能死。
他还有未完成的约定。
在完成那个约定之前,他一定要活着。月色如水,倾泻而下,映得四周残雪一片晶莹剔透。一阵冷风拂过枝头,红梅摇曳生姿,暗香传送,却也惹人相思。
风中,片片凋零的花瓣犹如粉蝶轻舞,他静默地伸出手,接住了那凋落的残梅,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一晃眼,五年已过去了。临风崖边那一场绝杀之后,所有的一切也随之烟消云散。
落寞一笑,他缓缓拿起一直握于手中的玉箫,凑近唇边缓缓吹奏。
优扬的箫声顿时响起,凄婉缠绵,哀伤低婉,打破了夜色的宁静。冉冉箫声随风逝去,空灵凄切,几欲让人断肠。
这是她为他所谱的曲。
自从她离开之后,音律对他来说已变得如嚼蜡般无味,只有这首曲子才能让他如死灰般的心再次感到一丝悸动。
只是,每一次的悸动过后,留在自己心底的是一次比一次更剧烈的痛苦。但越痛,他就越记得她!
只要他还记得她,这就足够了!
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剧痛,他微一皱眉,箫声已是嘎然而已。
身后忽传来一道叹息声:“如此优美的曲子这样便断了,真是可惜了!”
竟有人出现在身后,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他微微一惊,敛去脸上的落寞痛楚之色,回过了头。
只见淡淡的月色下,一名手拈残梅的紫衫女子正含笑望着他,眸若星月,黛眉如画,顾盼回首间万种风情,风华绝代。
恍惚间,他似回到了那一个夜晚,那时的她,也似这般对他微笑。
“你——”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紫衫女子微微一笑,举手凑近唇边,略显轻挑地吹了一口气,指间所拈的残梅顿时飘落。
不是她!
强收回心神,他淡淡一笑,清雅如风。
“姑娘深夜还流连于荒外,不怕遇到宵小之辈图谋不轨吗?”
那女子淡淡扫了他一眼,眼中似嗔似怒,似笑似颠,“怎么,难不成公子便是那图谋不轨的宵小之辈?”
他微垂眼帘,但笑不语。
“看起来你也不像。”紫衣女子边撩起额际散落的发丝,边笑道,“若是遇上宵小之辈,被打劫怕是公子你了!不过——”话语一顿,女子明媚的眼眸中忽现出一丝犀利,却一闪即逝,“不过,所谓人不可貌相,像公子这般风流俊雅的人物,也许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话落,也不看眼前男子如何反应,紫衫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弯下腰身拾起雪地上片片残梅,再放置其中。
“姑娘拾这些残梅做什么?”
“祭一个伤心之人。”紫衫女子缓缓起身,望着锦帕中的残梅有些出神。
“伤心之人?”凰沐轩心中一恸,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玉箫。
女子回过神来,看了他苍白俊秀的面容一眼,缓声道:“很多年前,这里曾有人共谱过一曲凤求凰,只可惜,到最后只落得个曲终人散,琴毁情断的下场。”
那只握箫的手越发用力,甚至连指节也微微泛白,但凰沐轩身形依然未动,只是低垂着眼眉,淡淡地问道:“姑娘究竟是谁?”
“一个来传讯的闲人。”紫衫女子不紧不慢地包起锦帕,将那些残梅放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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