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妈妈担心,所以,才派你跟着我?”米关忽然开口。
宇文欢抬眼,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米关垂着眼,额前发丝随呼吸慢慢拂动,“你告诉妈妈,让她不要担心。我答应过他们会好好活下去,怎可能言而无信。”说着,她淡淡地笑起来。她看上去连伤感都是流动的,坐在那里,活像一泓清澈的泉水。
“HeyJude,don’tmakeitbad……”茶室里开始回响一首老歌。
乐声里,米关垂着长睫,微微笑,“我不能保证活到老,但是,我会努力活下去。至于乐乐什么时候来接我,我随时恭候。”
宇文欢握着手里渐渐凉掉的茶,心也渐凉。
“……Andanytimeyoufeelthepain,heyJuderefrain……Remembertoletherunderyourskin,Thenyou’llbegintomakeit……”米关和着音乐,唱得熟练而悦耳。
宇文欢回味歌词,莫名地,体内仿佛慢慢凝聚起一股新的力量。想来她也是如此。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她或就是这样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Don'tcarrytheworlduponyourshoulders。然后,重新凝聚起继续生活的勇气。
宇文欢把茶杯放到桌上,这响声引得米关抬眼望向他。欢向来清清冷冷的面孔上竟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温暖透心而来。充盈着无限张力的乐声中,她听到他低低地说:“以后,若发现自己被跟踪,别把对方往小巷子里引。”
“什么?”米关愕然,接着又疑惑,“对了,你究竟干吗要跟着我?”
“——那样会更危险。”欢置若罔闻,语气平平地续道,“遇到麻烦事,要用脑子去分析,不要只懂得聒噪地嚷嚷。”
米关瞪着他。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被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教训,要命的是,她张了张嘴,又张张嘴,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十七岁——
在宇文欢的记忆里,那年夏天或许是他生命中最为燠热漫长的一季。
像是沾染到漫天流火,无数焦灼躁动的情绪流动在他的经脉里,没有出口,尤为肆烈。
那天,宇文欢站在露台上无意中往楼下一看,就见乐乐和小女朋友坐在花园里。那段时间,欢一见到她就会有白天变黑夜的感觉。身在暗处,他却定定地望着她,肆无忌惮。
宇文欢看到他们的身影半掩在浓密的凤凰树下。女孩正向她的恋人撒娇,她爬到他的腿上,两只小腿悬空晃啊晃,脸蛋贴在他的胸前又蹂又蹭,再天真的宠物也不会比她更热情。
明明离得够远,宇文欢的耳朵却仿佛听到了她低低的嬉笑声。没来由的,他只觉得心浮气躁。
欢旋身进书房。他平躺到清凉的柚木地板上,枕着胳膊闭上眼睛,努力让情绪平复。
意识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以及他已慢慢熟悉了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欢心跳无意识加快,却没有睁开眼。他听到书桌抽屉被翻动的声响,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没几下,一切声响就静止了,对方似乎已注意到了躺在地板上的人。
欢依旧闭着眼,他在心里警告上帝:统统都闭嘴,让我清净!他不想张开眼,他谁也不想理会。
过了几秒,欢依稀觉得有一件柔软的布料盖到了自己身上。她又认错人了吗?宇文欢迅速张开眼,冷冷地瞪过去。
见他张眼,她蓦地冲他一笑,牙齿雪白,笑容极亮。
下一秒,她便起身,轻快地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出了书房。远远的,可以听到她在嚷嚷:“乐乐,乐乐,你的棋盘不在书房里!”
宇文欢慢慢地坐起身。他怔怔地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薄毯。
那张毫无矫作、浑无心机的率真一笑,刹那成劫,如闪电般袭中了他。
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她对人的好,从不掩饰毫无造作。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完全是一个小女人。她不理智不冷静甚至不够坚强,她身上的缺点和优点总是以矛盾而又尖锐的对比性存在着,瑕瑜互见。一如她雪白的齿乌黑的眸蜜色的肌肤,如此鲜活明媚。
欢一直怀疑她是没有心的——她没有心,她不知道,自己一个看似无意的小小行为,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就是那样的米关,就是那毫无矫饰的一瞬间,他原本已摇摇欲坠的城池顿时轰然沦陷。
自此,死心塌地。
宇文欢今天休息在家。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手一翻,目光缓缓落定。
摊开的这一页,是卷下的一篇《惑溺》:“荀奉倩与妇甚笃。冬日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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