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这是唐王昌龄《从军行》中一首。
“素敏,你是想……”崔保涞沉默许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面色渐渐凝重。
“我那日行走山间,突然就想起这首诗来。”她不肯正面回答,只笑嘻嘻地将毛笔洗净放回笔筒,轻松地踱回沙发前,端起早已凉透的那半杯茶一口饮尽。
“用这个做休闲别墅项目的主旨,是不是太过冒险。”崔保涞望她。
“您是生罚决断的老板,自然是您拿主意。”她轻飘飘回答。
“好,一星期的假你不用休了。”她家老板很爽快地做出决定。
“……啊?”她傻眼。
“啊什么啊?我不是生罚决断的老板吗?”她家老板突然板起脸,冷哼一声。
“可是,可是——”她结结巴巴。
“可是什么?你在外面混了几个月,到头来就这么一首唐诗就算是完结了?”她家老板铁手一挥,直接将她往门外轰:“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给我混着去,一个是给我解释清楚!”
她脸皮抽啊抽,抽啊抽,终于悻悻吐出一口气,恨声挤出三个字:“耿中一。”
“什么?”崔保涞愣了下。
“中新建设似乎也瞧上了云青山庄。”她有些头疼,将离开云青那日却十分巧合地巧遇耿中一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耿中一……中新建设?”
崔保涞沉思了会,皱眉问她:“耿中一亲口告诉你,他是中新建设的人?”
“……他不是?!”她张口结舌。
“中新建设或许有他的股份,但他绝对不是中新建设的人。”崔保涞有些受不了地捏捏额头,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他这手下爱将了。
“……老板,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其实认识中新建设的宋明宪和那个……耿中一吧?!”她的小心肝开始咚咚呛敲个不休。
“我,宋明宪,耿中一……是从同一个大院出来的。”她家老板用力叹出一口气。
……
……
她彻底呆了。
……
……
砰!
崔保涞望着几乎震成两半的桃木门,深深勾起唇角,却是,无论怎样用力,也挤不出一丝笑纹来。
他这位心腹爱将,终于被他逼得暴走了。
忆起数周前那拍卖大厅角落,忆起当时他这心腹爱将为取信他,而可笑好玩的那场激情热吻的戏码,他再次重重叹了口气。
就着砚中尚余的残墨,他拈起一支狼毫,轻轻沾染浓墨,静静地在那首《古从军行》后,同样用柳体小楷写下几句。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间。
写罢,又轻轻叹了口气。
少年,游侠,意气。
而今,少年已过而立,游侠梦早已清醒。
缓缓放下狼毫,他望向那整齐的柳体小楷。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他低低吟罢。
青云,孤城,誓言。
隐隐的萧萧风雪,竟慢慢由心底狂卷盘旋而上,锦旗猎猎,少年游侠的梦想,再次,扑面而来。
不破楼兰誓不还啊。
沉思半晌,他终于拿起手机,寻到一串数字,慢慢拨了出去。
“中一,或许,我们应该谈谈了。”
知道自己傻子似地卖力演出,最后却被人当面嘲笑的尴尬心理吗?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娱乐他人的可笑戏码而已。
呵呵。
怪不得当初那个男人并未怎样的反抗,怪不得她老板会是那么怪异的神情,更怪不得那个男人会报复似地随手抓她去演一场无声拒绝的戏码。
却原来,她真的是傻子。
真真是傻子!
冷着脸,对一路的热情的客气的招呼全部视而不见,她直接从公司乘电梯下达负二层的停车场,有些泄愤地扯开自己QQ的前门,她坐进去,紧紧合上门,狠力拍一下喇叭,尖锐刺耳的笛声,却让她不但得不到任何的发泄,反而更憋到无法呼吸。
算什么,算什么,算什么?!
舒缓的笛子独奏悄悄响起。
她看也不看手机,只闷头爬在方向盘上,用力喘息。
算什么,算什么,算什么!
锲而不舍的笛子独奏连续漂浮在她的耳边。
她有些怔怔地听着这笛子声,突然觉得很委屈。
卖命的工作,她到底想证明些什么?
“喂?”终究,理智将任性压制下去,她带上耳机,按下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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