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千手仰天长笑,嘴里说:“好、好、好……”第三个“好”字一出,他的刀便已出手,公子拔剑应战。他二人的身法都快得离奇,我躺在那里只觉得眼前人影乱转,什么也看不清楚,心里极度烦躁,直欲呕吐,索性静下心来凝聚内力,想要冲开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日头从海面上跳出来,我才终于可以动弹,他二人也已经气喘吁吁,满地都是血,大多是从番千手的断臂处流下来的,他也甚是了得,竟然一直支撑到现在。公子也受了伤,白袍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
番千手僵硬地立了许久,忽然倒在地上,我见他出气多,进气少,知道他是活不成了。急忙过去想替公子裹伤,他一把推开我,嘴里猛地喷出一口血,身子摇摇欲坠,只好用剑支撑。
“楚师伯……”公子喘了口气,问他,“我楚师伯……他在哪里?”
番千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又或许他已经说了,只是声音太低,公子便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伏下身子,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
我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叫公子小心,却已经迟了,公子慢慢地站起来,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直没入柄,一时间却没有血流出来……我又惊又怒,冲过去便给那番千手补了一剑,又踢了一脚。
公子已经倒在地上,我抱着他的头,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双眼也渐渐涣散,却极为清晰地说:“你把汤九律送到洛阳,雀儿很快就要成亲了,我不能……”他咳了一声,大量的血涌出来,却勉力说完,“……不能让她还未出嫁,便没了相公……”
我心里愤恨交集,万般不愿,却不忍逆他心意,只好点一点头。公子见我答应,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头一偏,再没了声息。
但是我终于没有听他的话,我对你还有那汤九律恨入骨髓,漫说让你没了相公,就算让你们去死一万遍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在天人海阁埋下炸药,却不愿公子听到那爆炸的声音,便设在半个时辰后起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若早知道韩风那丫头会来,我就算拼着被公子怨恨,也要一剑杀了那汤九律,当然还有你——楚雀舌!“我带着公子四处求医,人人都束手无策——”单落紫说了许久,此时似乎已经厌倦,“除了失踪已久的鬼医欧回春,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只是那个时候我上哪里去寻欧回春?”她说着,见雀舌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你认识他?”
雀舌点头,“小时候爹爹带着我去看欧伯伯,我曾在他那里住过数月,可惜我那时太小不大记得了。”如果爹爹能够回来,那该有多好!
“我只好带着他回到滇中,所幸我身上有保命的九转大还丹,否则他哪里支撑得了这许多时日?”
“早就听说滇中囚蛊门圣手巫医的手段甚是了得,却只治本门中人,不过,你身为门中圣女,要他救人他只怕也不敢不救。”雀舌淡淡地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单落紫微感意外。
“那些紫衣人来寻你晦气的时候,九律哥哥便查清了你的来历,那些人是你早已安排好的吧——”雀舌并不在意这些,只问她,“原来是巫医治好了他的伤?”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单落紫一哂,“巫医也没有办法。那时我以为已然回天乏术,便拿了一把刀走到公子床前,我不愿他再受这等生不如死的折磨,心想杀了他我随他去了便好——就在此时,巫医进来了,他对我说还有一个办法。”
雀舌心中一动,“下蛊?”
单落紫沉重地点头,“天下许多门派都有蛊虫,本是用来控制人的神志,最是阴毒的一样东西。我们囚蛊门却另有一种蛊虫,可以用来救人,就是我刚才给你看的,它本是一对,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同命。”
“传说中的同命蛊(43)?”雀舌失声惊叫,“世上真有这样的东西?”
“巫医对我说,你若要救他,只能让他入我门中,且入门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做我的相公。”
雀舌目光连闪,说不出是惊是怒,却忍耐着没有打断她。
“我先把一条蛊虫植入我自己的身体里,再把另一条植入他的身体里,这样……”单落紫凄然一笑,“他便可分享我的生命,只要我一天不死,他便也活在这人世间。如今,你应当明白为什么他得做我的相公了吗?”
雀舌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间心乱如麻。
“既然如此——”她话锋一转,“他便再也不能记忆过去的事情。因为在他的心里,除了我,再也不能有别的女人,否则,那条小小的蛊虫便会不停噬咬他的心脉,让他生不如死——”她望向雀舌,“你已经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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