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爱(上)(11)

2025-10-06 评论


扶苏闻言,目色一紧,“男儿当胸怀抱负。”

“晏落虽不贪权势,可公子放心。我会比任何一个下属都尽心尽力。”避开扶苏的眼神,他会不顾一切地为扶苏卖命,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舅父所托。

“你要的是什么?”扶苏幽幽问,没有放过晏落眼中方才一闪而过的坚定。

“等晏落够格时,自会向公子讨取。”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扶苏微微扬唇,神色淡定,“我等着那一天。”

那个比权势更让晏落渴求的东西,还真是引起了他的好奇。不过,最可怕的原就不是属下有所求,而是无欲无求。只要晏落有想要的,他就掌握了主动。

“不谈这些了。”扶苏收回飘远的思绪,“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微服出宫。”

“是。”他是个称职的属下,从来只知遵守不会多问。

扶苏要微服出宫?无论是招揽人才还是探听消息,反正明日自有分晓。

手搭凉篷,望了望那已近西山的日头。总算可以直一下腰了。长长舒了口气,自那齐腰的谷田中直起身来。却看到仍在弯腰割谷的扶苏。不由露出又服又叹的笑来。怎么也没料到,这皇长子微服出宫,竟然是带自己帮秋收的农夫割谷。而更让晏落意外的是,这些个农夫与扶苏相当熟稔,完全将其视中家中一分子,没有半点客套生分。望着那个埋首挥刀在最前面的人,疑惑再次浮上心来,扶苏,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位小哥,受累了您。快喝口水吧。”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大爷弓着背走到晏落身边,手中正端着一个粗糙的茶碗。

晏落这才忆起,自己这一日还尚未进过粒米滴水,道谢接过碗,送至唇边正要喝,却又移开了碗。

一双眼再次移向那个谷田中不断向前行去的人。端着碗,大步走了过去。

“只道是赛马才要拿第一,今日公子连割谷也要抢第一不成?”

扶苏闻言,果然停下手中农活,仰起身来,望向晏落。一向纤尘不染的衣袍上已沾满了草屑与泥灰,而额角处也密密布了一层汗,可是为什么这样一个扶苏,看在晏落的眼中,却让人觉得无法移开视线呢?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只觉得眼前这个扶苏,较咸阳宫中的那个皇长子,更显得真实而亲切。尤其是那双始终深邃难测的黑瞳,如今却是这样黑白分明,仿佛能一望见底。

“这位小哥的话不错,扶苏公子回回都要抢这个首位。害老李年年拿第二,年年被婆娘骂废物。”突然有农夫在远处打趣。

原本还在忙碌着的农夫听到老李的打趣之辞,也不禁停下手上的活,发出一阵哄笑。麦田远处一个泼辣的笑骂声穿透了层层笑声,“你这老废物,不好好割谷,哪来这许多废话。扶苏公子抢着帮大伙割谷到碍着你了。”

这一回,大家更是乐不可支,笑得东倒西歪,又是抱肚子又是捶地。

“老李就是爱逞这口舌之快。”扶苏展唇一笑,未注意到晏落眼中的诧异,自他手中接过茶碗来,仰头一口喝尽。待他将碗递回给晏落时,才发现眼前人正望着自己在走神。

“看什么?”他皱了皱眉,用袖管拭了拭脸上的汗滴,以为是脸上沾了什么引得晏落反应古怪。

“没什么。”见惯鲜有表情的扶苏,晏落着实为他刚才无意间的一笑而吃惊,那笑容竟是如此真挚而自然。

扶苏望了望天色,眸中刚刚燃起的放松自然瞬间瓦解,只剩混合着无奈的冰冷。

“公子是不是准备回宫了?”晏落躬身问时,已准备好去牵马。

谁知扶苏却举手示意他且慢,“去那边谷堆坐一坐吧。”说时,黑漆的瞳眸间已映入了那金澄澄的谷堆。

“可是天色已不早。”由这城郊回咸阳宫虽路程不远,但仍需费个把时辰。

“不急。”扶苏悠然回道,人已翩然向谷堆行去。无奈地,晏落只得拖着疲倦身子紧跟上去。

漫天的落日余晖将谷堆上的一双人染上一层似梦似幻的色彩。扶苏无语注视着谷田埂旁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唇边浮起一丝满足的宽慰笑容来。而晏落,无语注视着扶苏唇边的笑,寻味着眼前这位皇子的满足来自何处。是因黔首安居乐业,还是仅用每年一天忙碌便轻易收复了民心、或是由这田埂农舍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万里河山?

“每年唯有此时,心才最是平和舒畅。”苏扶忽然缓声道,目色仍系于那若有若无的炊烟。

“那是因为公子平时太劳心。今日只顾着劳作,心倒得了闲。”跟在扶苏身边也有若干月,外人眼中那个温润柔和的翩翩皇子,其实只是水中花影。真正的扶苏,根本是一口深不可测的井。他的脾性、他的心思、他的喜怒皆无从揣摩得知。那样铜墙铁壁的一个人,完人般毫无破绽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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