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爱(上)(36)

2025-10-06 评论


“幼娘,你何必拿这些话来赌气。难道你要我为了取悦心爱的女人拿无辜黔首的性命来换吗?”再望向李幼娘时,黑瞳幽幽闪着无奈的光芒。

“那扶苏哥哥,你可愿意用这妖女的性命来取悦我?”李幼娘澄亮的眼中写满了期待,撒娇般的话语是那样软软柔柔。扶苏怔怔望着李幼娘,许久,那复杂的眼中才回复了惯有的淡然,一声叹息幽幽在屋内溢开。

李幼娘眸一垂,眼泪已滴落了下来。她的扶苏哥哥竟然违背了她的意愿。

“扶苏!你会后悔的!”顾不得摇曳拖地的裙摆,转头飞奔出屋。

这个自己从十六岁起就等着她长大的女人,这个从来将她视作珍宝的女人,这个他花了整整十四载心血去爱的女人,此时此刻,望着她离去,为何生出的竟然是解脱般的释然?原以为李斯的这颗掌上明珠自己会耐心呵护一生一世的,谁料才短短十四载,他已厌倦了。既然选择了放手让她离去,亦同时选择了同李斯由并肩同行转为相对而立。

“既然注定为敌,那就别怪扶苏不留情面了。”踱步回几案前,目光再次停驻在那首《山有扶苏》上,目色中一丝柔意破冰而出。

落地的铜镜前,扶苏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今日始皇帝将在咸阳摆设酒宴,届时七十位博士悉数到场。

眼中露出一抹得意,谅他李斯是法家大师,以一当十,也难敌这些学贯古今的博士。只要抑法扬儒得成,李斯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铜镜中映出一抹熟悉的身姿。

望了眼手旁盛着各色玉坠的铜盘,朝着铜镜张开双臂,“帮我把玉坠系上。”

还是躲不过要面对他。磨蹭着走到扶苏跟前,看了眼盘中的玉坠,又望了眼一身紫金袍的扶苏,从盘中挑了一个别致的扇形坠儿。小心翼翼地半蹲下身,认真将那玉坠系上他腰间的锦带。一时间有些恍惚,错以为自己是在为新婚的夫君整理修饰。待醒过神,记起自己不过是个侍候主上的宫女时,那玉坠早已牢牢地系好。不经意地望了眼镜中的扶苏,却看到他正望着那玉坠微微蹙眉。难道是选的式样不合他心意?

才想开口请罪,他却先悠然开了口:“这玉坠选得不错。那包固本培元的药材你拿去,权当是赏你了。”

扶苏说时,朝那盛玉坠的铜盘旁睨了一眼。原来盆旁早就放有一大包用锦布包好的药材。

“奴婢担当不起。”她猜不透他的用意。这几日来,她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扶苏截住自己去救孟姜那夜的点点滴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分明在马上还对自己脉脉含情般,可翻身下马便突然变了另一个人。

“担不起也得担。我可不希望府上有个面如蜡色的宫女到处乱跑,惊到了来访的宾客如何是好。”口气没来由地强硬起来。

难不成他今夜又打算像上回夜宴公子高般,在咸阳宴席后再将自己指给哪个谁吗?

“奴婢多谢公子。”赌气地抓过药来。她一定会连药带渣全部用下,然后将被他饿黄的肤色再变回成原来的白皙可人。“你退下吧。”背对着她挥了挥袖,表情被高大身躯挡在铜镜内看不真切。

捏着那包药,咬着牙退下。待自己恢复了元气,定要再次翻过宫墙,这回一走,她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让你走了。”扶苏缓缓转回身,目色温柔逗留于人已远走的空廊,“今日,所有未了的该了的都会彻底了结。”

宴席终了。混乱是扶苏早已预料到的,李斯独战群博士亦是他的布局之一,只是千算万算,他却漏算了一人——父皇。只父皇微微眯目平平淡淡的一句“李卿家所言甚是”,李斯便成了扭转战局的唯一胜家。一昔间,百家不复存在,焚书禁言,七十个博士刹那间由高高在上变得一文不值。

“扶苏公子好雅兴,对月独酌,怎么也不点盏灯?”黑暗中,一个挺拔的身影排夜而出。行至扶苏面前时,露出一抹桀骜而张扬的笑来。

“尔父今日大胜百家,你不在府上庆祝,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扶苏幽幽抬眸,平静而恬淡的黑瞳中所有的失意与遗憾隐藏得那般完美。

“自然是请人喝酒。”李由说着,由背后端出一个精巧的酒壶来。

“来我府上,焉有你请之理。”扶苏缓缓为自己对面的空杯斟满。原以为今夜会与另一个人一同畅饮的。

“这酒并非给你的。”李由笑着将酒置于桌上。

见扶苏止了动作,黑瞳中生出警惕,李由不禁低头笑出声来,“不愧是我爹相中的储君,果然一点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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