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们羊大人也真有心,早已布置好了公馆,舒舒服服的,夫人一来就能入住;衣物镜箱之类的不用说了,连梳妆台、琴架、书架之类的都已经齐备,仿佛早就等着她这个女主人似的。
当蓝小玉第一回开口唱曲儿时,虽然只是短短几句,宛转动人的歌声却仿佛绕梁三日,深深触动人心。公馆里的下人们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也才明白过来——原来,大人又不弹琴,对丝竹也不甚了解,但在书房之外还特别布置了琴房,就是因为这样啊!
他真的是准备好了,才回去京城的。分别的五年来,羊大任一直在努力,慢慢地,静静地构筑好了能让她栖息的家。虽然不似黄莺楼的豪华富丽,但也力求舒适温暖,煞费苦心。
——其心可感,但,他老毛病还是没改!什么都不与她商量,说走就走,连夜把她劫到蔺县来了!
蓝小玉真是气炸了。就连在蔺县办的小小喜宴上,都板着一张美艳绝伦的小脸,没给夫君好脸色看。令羊大任的手下们都很忐忑,总觉得县令大人似乎娶了个相当不好伺候的夫人。
但他们感情明明又很好。只要从衙门里回来,大人总是陪着夫人,形影不离。他读书、她弹琴,有时她整理曲谱时,他便在一旁帮忙,堪称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可惜,时不时的,这位新科县令夫人就要闹脾气。她发火的原因很简单,每回也都是同一个理由:羊大任老把她当孩子,什么事都不让她担心,想要自己解决!
就像今日,办完了公回来,就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怎么逗都爱理不理的赌气貌,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羊大任放下手中的书卷,缓步走到窗前她身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光滑柔嫩的脸蛋。
“又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他温声问道,“是我忘了与你商量什么?还是又擅自做了决定?好好说就是了,何必气成这样?”
蓝小玉才不吃这一套。他这个从不生气、从不发火,什么都纵容她的温柔模样,正更显得她张牙舞爪、不可理喻。
当下她又拍开他的手,忿忿睨了他一眼,质问道:“我听碧青说了,每年中秋,你都会到金陵去一趟,探望姊姊一家。今年却至今还未开始准备,这是为什么?”
羊大任还有脸诧异,“因为我想待在家里陪你。”
听到他好自然的说出“家”这个字,蓝小玉的心便是一软。不过随即告诉自己,不能如此简单就放过他!还是要硬起心肠来,好好教训!
“你每年都回去送礼,今年却突然缺席了,你家人会怎么想?”
“姊夫会谅解的。别忘了我是新婚——”
新婚燕尔,小两口如胶似漆,难分难舍,这是天经地义;不过蓝小玉就是这里不开心。她挺不愉快地说:“外头人不晓得,会以为是我从中作梗,不让你上金陵去探亲。你要是和我商量的话,我一定会要你成行的。”
“不忙,靠近腊月时再说吧。到时你休息够了,准备充分些,我们再一起同行。”他轻松回道。
“再说、再说!你哪时跟我说过?”蓝小玉好生气,“我又不是纸糊的,坐一趟车就会散掉,你都把我从京城一路带来这儿了!”
就是那一趟回来,把羊大任心疼死了。
犹记得兰姨、七王爷、梅姊吵得不可开交那日,他找到了小玉,眼神坚定地望着她,劈头就问:“小玉,你跟我走,好吗?”
当时的她也望着他,简单回道:“当然。你五年前就该问的。”
五年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随他去。五年之后,大费周章绕了好大好大的一圈,人事已非,心意却毫无改变。
她就这样随他走了。把黄莺楼的一切,美丽的衣裳、价值连城的古琴、客人馈赠的所有财物珠宝、可能的尊贵身世……全都抛在身后,不顾一切地随他南下。
劳顿颠簸了一路,蓝小玉路上就累得病了,到了蔺县整整卧床休养了五日,才在悉心照顾下好转,一个多月之后元气才完全恢复,有精神唱曲儿了。如此这般,没把她养壮之前,羊大任怎舍得让娇滴滴的美妻再受罪?
但留她在蔺县,自己上金陵去,他更加不愿。连上衙门去办公都巴不得把她带在身边了,怎么能忍受一去大半个月见不着她的折磨?
“不成,我舍不得带你奔波这一路,也舍不得放你一个人在家。”他笃定说道:“这阵子乖乖调养身子,把你养壮了些,想去哪儿我们再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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