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如流水般在移动。
袁芷漪说完那句话后,他们便保持沉默,任时光慢慢地走,天上月娘的位置又向西方栖息处前进几分。
盘腿而坐,迳自沉思著这早已遗忘许久的问题的项丹青,在一阵风吹来时,他才感到夜晚的春风是如何让人发寒——
一股温暖热意,轻轻压在肩膀上。
项丹青愣愣地感受这微温,转头瞧去,这才发现有颗头颅就枕在他肩膀上,一动也不动。
他先是伸出食指戳戳这颗圆颅,见袁芷漪没有动静,向来就害怕她过于亲近的项丹青这会儿终于露出慌色。“袁姑娘?袁姑娘?”
不敢太过使劲,可他食指戳了半天却唤不醒身旁的人,他略略俯首探视那张低垂容颜,这一瞧,差点晕过去。
怎么靠著他的肩膀睡著了呀!
“袁姑娘,别在这里睡,会著凉的……”手臂绕过她的肩,他轻轻摇动,一面唤著,一面困窘的回头看著与小木屋相连的矮房。
矮房原本是柴房,可自从他来到杏林后,她便把床让给他,自己则是将柴房清理干净,暂做她的休憩处。
虽说矮房离他们俩不远,可若是要把她弄进屋里睡,势必得将她抱起。
“唔嗯……”
袁芷漪发出微吟,让项丹青窘迫的脸色涨红,赶紧将脸撇到一旁不敢瞧她。
光是听到她呻吟他就害怕,更何况是抱她?
可是让她这样靠著睡也不是办法……
凉风吹著他热烫的颊肤,似也吹去心底些许慌乱,项丹青缓慢地将脸转回,觑著倚著他肩睡的人儿。
他从来没让人这么靠著自己的臂膀过,这种感受无法完整说清楚。
该怎么说呢……
有些紧张,有些心慌,但还有些温暖与心安。
发颤的手臂缓缓伸出,俏悄地将她往怀里更带进些,项丹青也挪动位置,让她靠著自己的胸枕个舒服。
她睡著了,所以他可以大大方方地看著这张从未看个仔细的娇容。
像是夜里沉眠的杏花,她将绽放在艳阳下的花瓣收拢独留淡淡余香,那睡容极其恬静也娇弱,唯有在这一刻,她才拥有十六岁姑娘的纯真。
风吹乱了她覆额的发,他伸出长指为她拢整凌乱,让银光照在那浑圆平滑的额上。
他凝视著,痴痴地凝视著。
直到再度起风,花又落下不知多少朵时,他以长指略抬起那小巧下颚,朝这张他向来不敢正视太久的容颜俯下头。
月色下,几朵随风缠绵的杏花落地,却遮掩不住地上那两道紧靠一块的黑影,它们亲近的部分。
杏林里的夜风,带著甜甜杏香味还有醉意。
让花瓣醉得自枝头荡落,让夜色醉得更朦胧……
让人醉得,有更多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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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他真的变成禽兽了。
同样一张刚毅不凡的脸,那布满的潮红已不是常人的程度,像是给针一扎,立刻会有血喷出来的夸张涨红。
袁芷漪外出采药,项丹青奉命留守木屋看管这群兽,此刻的他就窝在兽群里,怀里抱著那只爱找人撒娇的白兔。
他支肘撑著下巴呆望杏林小道,心里有满满的、难以启齿的羞窘。
他吻了袁姑娘。
他竟然吻了袁姑娘……
如此回想著,薄唇似有自我意识地开始回忆昨晚的柔软接触,重温旧梦的项丹青不自觉露出呵呵傻笑,可下一瞬间,他又敛住笑意,随即出拳朝胸口一阵猛打,克制住愈来愈大声的心跳。
项丹青,才说你变成个禽兽,你还真的禽兽地回味起来了引不准胡思乱想,不准起遐思,人家袁姑娘神圣得跟一尊仙佛似的,所谓神仙就是要放在心里供著、摆在眼前拜的,你对个神仙想这档事不怕天打雷劈吗?
卜通的心跳声在几回重捶下终于回复正常,项丹青捂著心口剧烈喘息,彷佛受到良心谴责般的痛苦。
虽说今天一早他醒来时是靠著狮子睡,而昨晚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袁芷漪,如往常般交代几句便出林采药,然而她的模样愈是平常,愈是让人不安呀。
项丹青苦闷地搔著发。
早已自他怀中跳下的白兔睁著圆亮红眼瞅著他,像是有所不解地蹦蹦跳跳地靠近他些许,伸出右前爪,刮弄他的脚踝。
感到脚边搔弄,项丹青愣了愣,随即低头瞧去,便见白兔正凝视著自己。
圆圆亮亮的红色眸子,稍微让紊乱的思绪恢复平静,与这天真无辜的白兔对眼,他似乎仅有叹息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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