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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日落,很快地属於夜的暗彩覆盖了大地的所有,随著墨浓夜色披临,一间间屋宇也跟著亮起了昏黄的烛火,只除了一个地方,毫无动静地悄悄任由暗夜吞噬。
这在北水第一大帮里,无疑是个奇特的所在,安静、漆黑没有半点居住的人味,似是个荒弃的处所,然而藉著皎洁的月色却可以看到偌大的庭园里满满地都是虞美人,或白或紫、有的含苞有的盛绽,花团锦簇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间人烟杳然的空屋。
黑暗中,一阵沙沙的足音自远而近传来,虽然轻缓但仍旧划破了静寂,慢慢地一个拉长了的人影出现在园里,在群花间左拐右绕地毫无迟疑,彷佛对这隐於花间的阵法再熟悉不过。
「找烨?」一片花海,映入视野的就是个容颜艳美的丽人在月下娉婷而立,一袭素色的长袍同黑褐色的发丝在风中飘飞,直叫人怀疑他是这片虞美人聚灵成形而现的花仙。
「这么厉害,知道我要来?」扬唇笑了笑,对於这个年纪相仿的同伴,封擎云总有股相惜的情感,虽然多年来封铮一向只静静地守著那个人,甚少走出靛风堂与旁人有所交集,然而每次见面都让他觉得像似面对个知交多年的好友,一个不需太多言语就能沟通的好友。
「闻到茶香了。」轻轻弯起了唇弧,淡淡的笑意化去了面上的霜寒,衬著那张艳容更显妍丽,说话的同时素衫丽人也反身向漆黑的屋中走去。
「不带这个,烨才懒得理我呢。」举了举揣在怀里的茶壶笑著示意,在这块奇异的地方上封擎云似乎完全变了个身份,褪去了成熟稳重的外衣,眼角唇边满是放下帮主身段後双十年华该有的活泼。
「知道就好,这次又来烦我什么?」接著封擎云的话,低沉的男声徐徐自黑暗里传出,朦胧月影下有个挺拔的身形正倚著桌边而坐,先一步进来的封铮则是如影子般静静地立在他身後。
「我都还没开口,就嫌烦啦?……有人说先招认罪可以轻些,不知道这法子在你这儿管不管用?」苦笑地撇撇唇,封擎云足一勾挑了张椅在黑影面前落座,再徐徐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变了,封。」沉寂半晌,一只带著皮套的大掌自黑暗里伸出接过了溢著淡淡茶香的杯子,「是自由太久忘了框还是被传染了?听说……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有吗?或许吧,也不过是把一些事情看清楚罢了。」偏首避开莹亮的月光,封擎云让面上的淡讽隐逝在夜的墨色里,「的确是他让我认清楚了自己有多愚蠢,但也让我开始明白,有些事不是我想就有办法能硬扛上肩的。」
「喔,怎么听来你找我不像是要认罪,反倒像是来分配工作的。」低沉的嗓音带上了点轻松的笑意,然而自漆黑中投射的目光却是炯炯如焰般灼亮。
「抱歉,烨,我知道你不喜欢淌浑水,这些日子你肯破例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可这件事……只有你有能力帮我,一个晨曦已经太够了,我不能再坐视其他人也跟著栽进来,是我个人的问题,不该把你们也拉下水。」
静,再次蔓延在漆黑里,只有袅袅茶香一缕缕地在空气中弥漫,黑暗里的身影似是思索著什么,久久没有开口,直到一阵秋风拂过门上的风铃,响起一片叮呤呤的脆响。
「……说吧,你的打算。」鬼魅般的大掌再次伸出讨了杯茶,依旧低沉的语音叫人听不出其中的喜怒。
「不问我原因?」第一次寻求外援,对象又是对人对事都显得十分冷淡的阎烨,封擎云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乾脆,语声不免有些惊讶。
「封,别跟我说你忘了约定,想说就说,我可以耐著性子听,不想说就算,我也没兴趣知道你那些无聊事。」
「谢谢……」垂下睫羽,封擎云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约定是吗?早该知道这男人出口的每句话都不是戏言,哪怕是多年前他俩都还是十来岁的孩子而已。
「烨,我要请你做的是──取代我,接手泷帮。」
「……然後?」语调依旧没有起伏,似乎在这人眼中看来,封擎云所交付的工作就如吃饭睡觉般简单,在意的反是这池浑水他需要淌多久。
「我要放手一搏。……不是青邑门,那是她的目标,不是我的。」话一出就彷佛见到黑暗中的人儿挑了挑眉,封擎云不禁笑扬了唇,他当然不是打算丢了泷帮一个人去与青邑门单挑,自己在阎烨眼里的改变该不是指会笨到做出这种蠢事吧。
「如果可以,我还希望能跟青邑古家就这样保持一南一北地各据一方,和平共存不起争端,因为……」徐徐吸了口气,封擎云决心将始末说个清楚,虽然阎烨表示不介意,但不管就什么立场而言,他都有义务该将事情说明白,遑论还是自己要求他加入这场不相关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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