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花(28)

2025-10-06 评论


只要提及阎瑟,几乎每个人都咬牙切齿,怨声载道。

这已经是暴君了。

阎金玉有些明白她阿爹养了许多食客的银子打哪来了,数以百计的人每天要吃喝,光靠他的俸禄远远不够用的。

他对百姓放债,以利息维持巨大花费,而被剥削的平民小百姓怎么可能缴得出来高额的利息,雪球越滚越大,只能越过越穷困,叫苦连天。

他不只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还想带兵谋反,据地为王。

她不明白,明明就已经位高权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是她爹吗?她都快要不认识了。

「妳在想什么?」箭伤,加上奔波,程门笑发起高烧,不敢冒着秋老虎的威力在太阳下赶路,于是他们走走停停。

「你不要说话,万一牵动伤口……」她凭着看药书得来的知识找到几味药,但是效果有限,身边要是有能生肌愈骨的金创药就好。

那药,必须回家拿。

「现在的我醉卧美人膝,夫复何求?」

「你别贫嘴了!」发高烧呢,还有兴致调侃她。她心中一叹。

「对妳说的话我字字真诚,发自肺腑,我对妳没说过半字的谎言。」

阎金玉心酸。

「是我拖累了你,原先你不必受这些苦的。」以前看似盲目的情意已经惶惶不可考,日日相处,衍生出来的已然是货真价实的真情。

但是当日他曾铁口直言,要了她,他将永无宁日。

他是早早就看到今天了吗?

「说什么受苦,妳金枝玉叶,委身跟了我,一没功名,二没事业,头上没有片瓦,脚底无安身之地,我这丈夫当得才丢脸。」

做与他的妻,真是委屈了。

她强打起精神刮他的脸,「既然知道拖累我就赶快好起来,别口惠实不至了。」

「我本来就好得不得了,是妳爱操心。」嘴上逞强,高烧的头却转为晕眩,眼睛里都是星星。

早知道他就该把身子养壮点,别让他的娘子为他烦恼担心……

「相公!」

他很想响应她什么,可惜力不从心。

「相公……夫君……」她的声音转为惊慌,接着远去。

「我有点累,想睡一下。」他以为他把话说得很明白,其实只有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任何声音都没有。

「相公!」

程门笑沉沉的阖上比铅还要重的眼皮。

任凭阎金玉叫得喉咙发哑,他已经沉入黑色的梦乡。

不正常的嫣红罩着程门笑的脸庞,太过干涩的唇、闷烫的四肢……阎金玉无措了。

她不能怕、不能慌、不能乱。

她必须找地方安顿下来。

也不知道哪生出来的力气,她用尽吃奶的力气,费了很久的时间把程门笑搀扶回马车,然后一步一步牵着马车回到城镇。

一步一步谈何容易,对一个从小被关在府里头的千金小姐来说。

等她进了城镇最大一家客栈,鞋底已破,鬓发皆乱,为了扯住控制马匹的缰绳,手又酸又破皮,走进客栈差点还被撵了出来。

她也不啰唆,丢出银子,止住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住下了,要了最好的房,叫了最有名的大夫,也给了小二哥很丰厚的赏钱,这下,应该都没问题了吧?

腹中有股浊气直往胸口处涨,被太阳几乎要晒花的眼睛令她很不舒服。

她想歇息--

可是不能,虽然大夫说相公的暑热压了下去,箭伤却有化脓的情况,小老百姓拿不到多有效的伤药,即便缓住病情也只是暂时而已。

暂时而已……

阎金玉以为这一生都再也回不去的那个牢笼,却像紧箍咒朝着她拚命召唤。

她抿了抿唇,没有太多迟疑。

替依然昏睡的程门笑拉好被子,关门下楼,穿过街心往阎丞相府而去。天色将暗。

还未掌灯的房间昏昏暝暝,躺在床上没有动静的人被略显杂乱的声响惊醒。

来人正在检查这一层楼。

听得见店小二徒劳的解释客栈住的都是善良百姓,没有窝藏逃犯等等……

他翻身坐起,大致打量了房间格局,心里有数这里是客栈。

但是,金玉呢?

一直守着他的她怎么可能不见?

他眉锁,未能深思,房门已经被敲得咚咚响。

「大爷,这房的客倌身体不舒服正歇着呢,不会是你们要找的人……」可以想见感觉祸从天降的伙计闷得很。

这店小二真是多此一举了!

乍然门破,一柄长剑抖动,剑花直取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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