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责令多科奇再探邓子龙大将军的战况部署,尽快来报。”
“遵命。”
坐在首座上的杨晔挥手遣退报告军情的下人,转头示意赵千远走近观看摆在面前案几上的地图。那张羊皮制成的地图上,赫然用醒目的朱砂标志着岭南、江南、京师、辽东等地。
“七爷,您的意思可是从南方着手,和主上来个南北夹击?”赵千远小心翼翼地揣度着杨晔的心思。
“主子,南方倭寇作乱,是大明防范的重点,恐怕不易形成气候。”吉格勒凑上前来端详着地图,发表自己的看法。
“赵大人可有高见?”杨晔转向赵千远询问道。
“不敢不敢,七爷,赵某对行军布局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现今承蒙主上看得起赵某,赵某自当不遗余力。只是赵某对兵法确实是门外汉,还请七爷见谅。”赵千远转着一双快被肥肉掩没的小眼睛,悄悄打量着杨晔,生怕说的话引他不悦,为自己招来麻烦。
杨晔低笑着示意吉格勒收起地图,视线这才游移到赵千远身上,“赵大人这是什么话,在江南,少了赵大人的照应,我察赫哲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不过是龙陷浅滩,施展不得。”
赵千远脸上略有得色,谦虚两句后故作神秘地道:“七爷这样看得起赵某,赵某自是不能让七爷失望。昨日,赵某为七爷请到一位重要人物,几个时辰之后就会到来,届时还望七爷笑纳赵某送上的薄礼。”
“哦?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值得赵大人如此重视?”杨晔露出颇感兴趣的神情。
赵千远甚是得意地哈哈大笑,“这位贵客,乃是当今抗倭名将邓子龙邓将军侄孙邓如维的红颜知己,据说也是邓如维尚未过门的妻子。七爷,待会儿您可以好好会会这位让整个扬州城神魂颠倒的绝色女子。”
“大人说的,莫非就是柳雁非柳姑娘?”吉格勒在一旁惊叹道。
“正是秋水楼玉梳阁的柳雁非。”赵千远说。
吉格勒甚是厌恶地瞟他一眼,抬头望着主子的脸,满是询问之意。杨晔的脸上露出邪邪的笑意,冰冷的眸子里流光闪动,没人能猜出他在想些什么。雁非直到坐上马车,整颗心都还一直忐忑着。刚刚在赵府中的情形,至今想来仍令她心有余悸。她不怕征战的大场面,却揣摩不透人心险恶。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真以为赵千远是要为母亲祝寿,直到踏进赵府大厅看到赵千远那张淫秽的嘴脸时,她才知道这是一个骗局。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眼前的人又像前晚一样,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从赵千远府中轻而易举地带走了她。离开赵府时,她并不知道他就是那夜的男子,她对他的义举充满了感激之情,而这种感激,在她知道他就是七爷时,立刻转变成陷入狼爪的恐惧。
他就坐在她身边,大口喝着北疆带来的烈酒,她甚至可以听见酒液滑入他喉咙的声音。她不但知道了他是那夜的男子,还知道了他就是北疆建洲女真首领努尔哈赤的第七个儿子察赫哲,汉名杨晔,也就是众人口中无所不能的义军统领杨七爷。
也许他是真的从赵千远的魔爪中救出了她,让她免受轻薄。但她知道他不是在玩英雄救美的把戏,这一点,从他对赵千远所作所为的惊愕中可以看出,而且,他也不需要玩如此幼稚的把戏。但如果他以为她会就此感谢他,那他就未免太小看她了。
他的确不是存心救她,她知道。诚如后来他告诉她的那样,他对她有企图。
原来众人都错看了他,他要的不是区区一个义军统领那么简单。他坦白地告诉她,要她随他北上,规劝如维在朝中主张全力抗倭,反对分兵辽东对抗努尔哈赤初具规模的八旗军。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年,建洲女真不断扩充兵力,只是称雄的时机未到。努尔哈赤的八旗军兵力尚弱,此时大明若派兵攻打,必然会对八旗军的壮大形成阻碍,同时也会削弱明军抗倭的力量。
女真族如此明显的意图他也告诉了她,努尔哈赤对大明朝同样怀有狼子野心。
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汉人,北疆的女真和南方的倭寇对她来说,都是大明的敌人。如维的宏愿就是报效大明,造福百姓,她虽不能随同作战,却也不能陷如维于不忠不义。
然而不妥协的结果,就是杨晔怕她建议如维支持分兵北上,坚持跟在她身边,扬言要带她到北疆,阻止她和如维见面。
回想起那晚杨晔夜人玉梳阁的情形,她几乎无法将那个轻佻邪肆的人和现在这个拥有高贵身份的男子联系在一起。她悄悄打量着身边男子的侧脸,发现他在沉思时,喜欢微微蹙着眉——他有很浓的眉毛,鼻子的线条刚毅挺直,脸上通常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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