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蕙伤心地站在画像前。孤独啊,她从心底感到孤独。说实在的,母亲刚死时的悲痛和孤独感,由于西平,被冲淡了不少。今天,只有在今天,白蕙才真正感到自己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女。
“妈妈,女儿的呼唤,你是再也听不到了。但是,西平,你应该能听到我在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西平,西平……”白蕙才干不久的眼眶里又涌满了泪。
正在这时,蒋继宗来了。吴清云死后,他来得很勤。现在他见到白蕙不再腼腆害羞。因为在他心目中,白蕙已是丁西平的人,而他,则是他们俩的好友而已。对于白蕙,他完完全全把她看成一个小妹妹,以兄长的情怀来关照着她。
虽然白蕙已赶紧擦干眼泪,但继宗还是看出白蕙今天的情绪很不好,“你好象哭过了,出什么事了?”继宗关切地问。
人的思想感情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一句极普通、极平凡的话就可以成为打开心锁的钥匙。蒋继宗一问,就把白蕙的满腹悲伤都引了出来。
白蕙噙着眼泪把西平的电话以及今天自己设法找西平而毫无头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继宗听了大为吃惊,也十分着急。他不知所措地在屋里踱着步。见白蕙不停地伤心抹泪,他安慰道:“西平对你的那份心总是不会变的,我想他一定遇到什么连你也不能说的难言的障碍。你先不要着急,我再帮你到西平的一些老朋友,老同学那儿打听打听,看看会不会有他的消息。”
两个人正在商量如何进一步寻找西平的时候,林达海来了。
自从吴清云住院治疗之后,林医生便没有再来过这里。所以,他一进屋立刻就发现那墙上挂着的披着黑纱的清云画像。使他感到奇怪的是,这画像好生面熟。凭他当医生的特殊记忆力,他敢于断言,就在不久以前,曾在某处,见到过这幅画像。而且这个某处必定也是一位病人家中。那么这个病人是谁呢……
但他来不及在记忆里搜索了。白蕙已经把一杯热腾腾的茶递在她手里。而蒋继宗已经站起身来,表示要走了。
白蕙作为主人,当然照例要挽留一下。林医生跟继宗本是熟人,所以也说了句:“继宗,你坐,不碍事的。”他想,蒋继宗是西平和白蕙的朋友,将来白蕙有事还得依靠他帮忙。有些事让他知道也无妨,或许还有好处。
蒋继宗是个实诚人,见人家留他,也就不急着告辞。于是,白蕙把继宗和自己的茶杯加满热水。三个人就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
林达海啜一口茶,看看面前两个年轻人,说:“是西平委托我来的。”
简短的话象一块石子落进平静的湖面,白蕙和继宗同时叫起来:“西平!”
继宗还补充了一句:“我们刚才正在谈西平……”
“是吗,”林达海说,“那就更好。我就干脆直说吧。”
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并把身子朝林医生凑近了一些。
“我刚刚在北火车站送走西平,他到南方去了。这一次走得很远,要转道去江西。你们放心,他挺好。临走时,他要求我到这儿来一趟,他不放心白小姐。当然,他不说我也会来的。”林达海透过镜片深深地看着白蕙。白蕙眼睛红红的,眼圈底下明显地泛着睡眠不足留下的青黑色。在林医生的注视下,她微微低下头去。林达海看得出来,白蕙的精神受到了多大刺激。
“白小姐,西平告诉我,你们本来打算很快订婚的,是吗?可他父母坚决反对。最根本的理由是……”说到这里,林医生转头对继宗说:“蒋先生,我们今天在这里的谈话,希望除令妹外,不必与外人谈起。”
继宗郑重地点头说:“我一定做到,请放心。”
“好,”林医生严肃地说:“他们反对的理由是……白小姐和西平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什么?”继宗脱口而出。
白蕙则象没听懂似的:“林医生,你说什么?”
林达海接着说:“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但西平是听他父母亲口所说,这种事情,当然决不可能开玩笑。后来我把许多事情关联起来想了一下,才明白了一些,但也不是全清楚了。”
白蕙用一只发抖的手指着林达海:“你是说,西平,西平是我的哥哥,和我有着血缘关系?”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林达海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它:你们的父亲都是丁文健。”
“丁文健,我的父亲?”白蕙的声音轻微软弱得几近耳语,几近梦呓。然后,她突然死命地摇头,声音也变得高而尖利起来:“不,不,不可能,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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