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兰(18)

2025-10-06 评论


又恢复了学院与大沽路蒋宅之间的奔波,恢复了对继珍的法文教学。一连几天很平静,既没有遇到继宗,更没有遇到西平,白蕙不禁暗暗庆幸。

继珍已经放弃了死背法文书名的打算,仍要求以学习日常会话为主。白蕙当然随她的便。今天师生俩叽哩咕噜对了一阵话,现在当学生的正埋头在做一篇练习。

室内很静,只偶尔传来弄堂里小贩的叫卖声,什么“白糖莲心粥”啦,什么“五香茶叶蛋”以及什么“老虎脚爪绞练棒”①啦等等。①老虎脚爪,一种做成虎爪形的面点。绞练棒,即麻花。“绞练”吴语读成“高丽”。

白蕙抬腕看看手表,已经快五点半了。再过半小时,自己就可以走了。看来,又将是平静的一天,没有遇到不想见的人,没有碰上令人难堪的场面……可是,忽又转念自省:自己这么想着的时候,潜意识中其实不正浮动着丁西平的影子吗——本来,在蒋宅遇不上西平应是常事,遇上,那才是例外,有什么必要老为这事担心呢?为什么一跨进蒋宅,就马上会想到这个丁西平?难道仅仅是因为那第一面的印象太深了?真是够缠人的。

“丁家大少爷,是您!小姐在楼上。”张妈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蒋宅的宁静。

丁家大少爷,丁西平?真是,不仅“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连想到曹操也不行!白蕙见继珍扔下钢笔兴奋地奔向房门口,不禁这样想。她转身整理自己的手袋,准备随时告辞。

“啊呀,我打扰你们上课了!”丁西平一进屋就高声说,那歉意显然是递给白蕙的,但白蕙只是欠身朝他一笑,没说话。

继珍说:“我的练习快做完了,还剩两道题。白小姐,明天再继续做,好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白蕙痛快地表示了同意,随即朝他们点点头,说:“那我就先走了”。

“哎,白小姐,怎么我一来你就走?”丁西平叫起来:“我还有事找你们商量呢!”

继珍见西平这样说,不想得罪他,又不愿显示自己的小气,也只好说:“白小姐,那你就再坐坐吧,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平心而论,继珍这话并无深意,谁知白蕙却多了心。她以为继珍的言外之意是既然未到下课时间,那么她就有权占用,有权安排!想到这儿,白蕙就退了几步,在沙发上坐下了。

西平是来商量在丁家开舞会的事的。他说日子就定在下礼拜天,今天想听听她俩有什么好主意。

继珍兴奋地说:“要多请些人,搞得热闹些。”

西平微微一笑,“可也不能太杂。如果相互比较陌生,交谈不起来,只是一曲接一曲地跳舞,那就跟外面舞厅差不多了。”

“倒也是,那……,就人少一些。”

“人少又怕不热闹,冷冷清清也没意思,”西平回答继珍,眼光却瞟向白蕙,“总要想出些什么新花样来才好。”

“那,搞些什么新花样呢?”继珍双手互握,认真地想。

西平看了白蕙一眼,只见她双手托腮坐着,两眼看着窗外天井上方的一小块天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嗳,西平,”继珍突然有了新发现似的叫起来,“你看搞个乐队来可好,那不挺新鲜吗?”

西平竟哈哈笑起来:“乐队前面再来个扭捏作态的女歌手,唱些莫名其妙叫人起鸡皮疙瘩的歌儿,那就更精彩了……”

继珍也讪讪地笑了。

一阵沉默。白蕙觉得无聊,真想一走了之。可是离六点还有十来分钟。她想,再等一等吧。

过了一会,继珍又试探地说:“那就办个露天舞会?记得那次方阿姨为小珊珊办的生日晚会吗?太漂亮了,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

西平直摇头:“那是大夏天,我的小姐!现在这种季节,有时晚上穿上毛衣还嫌凉,谁有兴致在露天坐着?”

继珍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噘起嘴嘟嚷道:“我说的都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西平趁势把球抛向白蕙:“白小姐,你出出主意。”

依白蕙的本意,真不想参加他们的交谈,这一套阔佬、小姐们的玩艺儿,她不感兴趣。不过刚才西平几次轻蔑地驳倒继珍的建议,神态傲慢得很,偏偏继珍又那么服服贴贴,真让白蕙又好笑又好气。心想:什么了不得的事,值得如此这般郑重其事!因此,听到西平问她,就满不在乎地随口甩出一句:“可以举行个化装舞会嘛。”她准备听到西平的否定甚至讽刺。

谁知西平却一拍沙发,高兴地说:“好主意!化装舞会!我怎么就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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