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沉默了一下,然后故意轻松地说:“怪不得你在看‘艾罗补脑汁’的广告,是想推荐给蒋小姐吃了补补脑?”
白蕙也笑了,坦率地说:“不。有同学告诉我,这儿有时会张贴招聘广告,今天下午没课,过来看看。”
“有合适的吗?”
白蕙摇摇头。
一个念头在西平脑子里一闪。他吸了口气,看看周围的行人把他们俩推来挤去,讲不成话,便陪着白蕙朝八仙桥方向漫步走去,边走边用很平淡的口气说:“听说你会弹钢琴?”
“学过一点。”
“你不会讨庆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吧,只教钢琴和法语。”
一个纯真而甜美的笑容浮上白蕙的脸:“哦,不,其实我倒更喜欢和孩子在一起。”
西平说:“授课时间也是每天下午放学以后,不会耽误你的学业。”
白蕙高兴地点头,又问:“这一家是丁先生的熟人吗?”
“你还没有说,你愿不愿去。”
“我当然愿去——就是不知是否符合人家的要求。”
“符合,完全符合。”
“那么,是否请丁先生……推荐一下?”
“不用推荐,我可以作主。因为,这个学生就是我的妹妹。”
见白蕙怔住了,丁西平又追问一句:“那么,我们一言为定?”
白蕙不说话,低下了头,不知是否该马上答应下来。
西平看出白蕙情绪的变化,便说:“你先考虑一下,”一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白蕙:“上面有我家的地址电话。你若决定应聘,就打个电话。如我不在,找管家就行。我明天就要动身去杭州,我会把这事告诉母亲的。”
白蕙机械地接过名片。对这突如其来的事,脑子里还来不及理清头绪。
“我还有事,先走了,”西平把她从惘然的的沉思中唤醒,“等你的电话。”说完,丁西平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渐渐黑下来,白蕙仍在街头蹓跶着。她只觉得心里乱哄哄的,不想马上回家。
按理说,今天应该高兴。蒋家的解聘,断绝了她的经济来源,把白蕙搞得颇为狼狈。她不敢想象,再这样下去,她和妈妈的生活将怎么办。她曾想到退学,那样工作好找一些。但她既怕妈妈知道后会气死,自己又实在舍不得离开学院。她也不能再去麻烦安德利亚神父,决心靠自己的力量来渡过目前的难关。然而,路在哪里呢?正在这时,丁西平出现了。又是这个丁西平,这难道是命中注定的?他究竟是一颗克星还是一颗救星?
她突然想起继珍解雇自己的那天。继珍搂着她的肩,亲热地把她送出门去,一边叹着气说:“唉,都怪我身体不争气。我真想把你留下来,除了法语外,我还想学学你那迷人的风度、那一套……手腕,”她抿嘴一笑,凑近白蕙耳边说:“我看男人都为你魂不守舍,又是帮你跑图书馆借书,又是请你去咖啡馆喝咖啡……”
这是什么意思?当然与丁西平有关!是他把去“今夜”咖啡馆的事告诉了继珍。他为什么这样做?但看样子,丁西平对继珍用解雇来报复确实并不知情,一副很意外的样子。自己没去参加他的晚会,他显然有气;可他又建议自己去当他妹妹的家庭教师。这是他的心血来潮,还是……但无论如何,丁西平邀她去教他妹妹,无疑是在经济上给了她一条生路。
那么何不爽快答应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象丁家开晚会那晚,她已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一件晚装。那是妈妈还能上街行走时,亲自去帮她买的一件淡紫色长裙。裙边有一圈用深紫、浅红、银白、鹅黄等各种颜色绣成的彩色蝴蝶。妈妈说,她穿上了这裙子,整个儿就象一朵新开的紫色蝴蝶兰,说不出的漂亮。她难道不想去晚会上看看丁西平设计的头饰,不想去看看自己制作的谜语能不能把人难倒,当然想。她更想穿着这件长裙到晚会上去跳舞,去和一帮年轻人快快活活地谈话、笑闹……但是她怕……怕那些自己也说不出名堂的东西,犹豫了半夭,她最终还是默默地脱下裙子,然后在自己的小床上一直坐到深夜……
如果说那晚没去了西平家,是顾忌到继珍的态度,怕再发生上次蒋家晚会后的情况。那么,现在已经离开蒋家,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想来想去,白蕙觉得主要还是不想与丁西平以及他的家庭多接触。丁家是上海有数的富豪,即使没有以往继珍的屡屡描绘,仅从丁西平的公子哥儿派头,白蕙就能想象出他的家大致是个什么样子。那种气派、那种规矩,一定都是很窒息人、束缚人的。比起丁家来,蒋家算得了什么,可是,继珍的小姐脾气就够难伺候的,更何况丁家的小姐?西平这个人固然很热情,也很豪爽,平时看他待人接物也很彬彬有礼,甚至相当随和、亲切,但敏感的白蕙,却能够从一些表面现象,从他的片言只语甚至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看出他内心的孤高、傲慢、冷漠、特别是那时时使人难堪的对于嘲讽讥笑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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