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说:“爷爷,公司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他们俩很快吃完饭,孙子就搀着爷爷,离开了饭桌。
晚饭后,众人散去。白蕙一个人在客厅坐着,想弹琴,但提不起兴致,刚打开琴盖,又合上了。心想,还是回房看书吧,但好象还不想马上回去。只觉得心里一片烦乱,理不出个头绪,头都有点疼了。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天。有两天,西平连晚饭都没有在家吃,而一回来就上楼进了卧室。白蕙实在想不出找他谈谈的机会,索性把这事放开了。
几天以后的一个清晨。白蕙起身后照常到花园去散步读书。可巧,她刚刚穿过树林,迎面就碰上往回走的西平。看来他已跑完步,准备回楼里去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了停脚步,向对方点点头。几天没有说话,都不免有点儿尴尬。
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一刹那,白蕙的调皮劲儿突然上来了。她叫道:“丁先生。”
西平停住脚步,扭身看着她。
“吃饭还早呢,能陪我走走吗?”白蕙的眉梢和嘴角都挂着笑意。
西平深深吸口气,下决心似地转过身来,两人并肩向花园深处走去。
沉默地走了几步,白蕙先开口道:“你还在生气吗,为了我拒绝自行车的事?”
西平抬起眼睛望一眼白蕙,摇摇头道:“你把我的气量想得太小了。”
“那这几天你为什么一直回避我?”见西平要说话,白蕙赶忙又说:“别骗我说,你还和前些天一样,我的感觉不迟钝。”
西平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你厉害。我承认,有一点儿想回避你。我想,是我冒犯了你,想请你原谅,可是……”
白蕙感到奇怪,怎么会有一丝羞涩和惭愧出现在西平的脸上。但西平的态度分明很真诚,这使白蕙感动了。她轻轻地说:“也许应该怪我,太生硬了。我早就想跟你解释,还要谢谢你每天叫人给我送花,可你不给我机会!”
只简单的几句话,两个年轻人几天来的疙瘩就解开了。满天愁云,顿时消散,白蕙心头畅快极了。
“可是。你的眉头为什么还打着结呢?”她笑吟吟地问西平。
“是吗?”西平说,“我自己倒不觉得。”
“旁观者清嘛。”
“这几天,公司里遇到了一些麻烦事,”西平想了一想,又说:“你没看我有几天忙得都没回家吃饭吗?”
原来如此。白蕙不禁关切地问;“公司里怎么啦?”
“这是商业竞争上的事,”西平本不想多说,但看到白蕙一脸关心的神色,就又补充道:“简单说,就是日本的大和商行通过买办一面与我们抢购生丝,一面压低成品的收购价,总之是仗势欺人,做霸王生意,想挤垮我们。”
“那你怎么办呢?你父亲又不在家。”白蕙不由得替他担心。
“不要紧,”西平把手一挥,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我和爷爷仔细商量过,这几天又和各厂厂长、经理研究了对策,今天还要再去联络同业,这事必须齐心合力,共同对付!”
“你们能赢吗?”
“胜负难卜,可是,不管怎么样,总得拚一下,为中国人争口气。”
“对!”白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自言自语似地说:“我真要命,真不该……”
“不该什么?”西平停下脚步,问。
白蕙的脸红了,低着头用脚尖踢着一块小石头,说:“你明明知道,还问,真坏!”
“那么,你现在肯接受自行车了?”西平的声音里充满喜悦。
“不,”白蕙把小石头踢在一边,又向前走去,“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礼物。”
白蕙这句斩钉截铁的话把西平又打入了闷葫芦,他不再说话,只默默地跟在白蕙身后走着。
走了几步,白蕙突然说:“想听一个秘密吗?”
“关于谁的?”西平问。
“我的。”
“当然想听。”
“等你听完了,也许就会原谅我的固执。可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明天早上告诉你,好吗?”
西平看一下手表,点点头,说:“那好,一言为定。”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对于爸爸,我除了知道一个名字外,几乎是毫无印象。我们母女俩靠爸爸留下的一小笔钱,和妈妈当护士的微薄工资,过着清苦的生活。你一定想象不出,我从小直到上大学,从来就没有穿过一双皮鞋。无论冬夏,我都是穿妈妈手做的布鞋。我的衣裤,也永远是阴丹士林市做的。因为它价廉物美,也适合一个女孩子。至于吃的,一年到头保证有青菜豆腐吃就很好,偶有小荤,那准是过年过节了。哦,我扯得太远了。我不是在诉苦,其实我也并不觉得苦。我只是想告诉你,请你别把我看成对生活有很高要求的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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