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远嫁上海,他拿出不少家产作陪嫁,一手帮女婿开了几爿店。说实在的,这其实也是他的梦想。如果他不是独子,没有接替父亲做什么族长,他也早就仿效那些叔伯兄弟和本家子侄们,离开这个令他厌烦的小乡村了。
不幸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比她妈还不争气,不但连个丫头也生不出,而且竟连一次象征性的“有喜”都没有过。这成了严华堂的一块难以言传的心病,每念及此;便郁郁不乐,摇头长叹。
两年前,老婆病故,偌大一座宅子,除了一男一女两个帮佣的长工外,就只剩他孤身一人。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生活了无意趣。也曾起过到上海和女儿女婿同住的念头,又怕族里人笑话他是到女儿那儿寄居。想来想去,他只得认命,准备老死在这困了他一辈子的家乡。
这阵子严华堂的咳嗽气喘犯了,成夜不能躺卧,不能入眠,只好斜倚在床榻上呼哧呼哧喘气。那天,他让长工阿庚到十里路外小镇上请来一位当地有名的中医,吃了几副药后,这两天才觉精神稍好一些。
午饭时喝了一小碗粥,严华堂正半躺在床上养神,阿庚拿了封信进来。一看信封,就知道是女儿寄来的,他从床上爬起来,抖抖地用剪刀开了封,抽出信纸细读,原来是女儿决心领养一个孩子,要他赶快在族里物色一个,没有男孩,丫头也行。
严华堂颓然叹气,躺回床上,信纸却仍捏在手上。他微微阖上眼皮,在脑中把还留在本乡的同族,象过筛子似地一户一户过了一遍。没有啊,实在没有合适的啊!他觉得女儿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蓦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
那是两个月前吧,本家侄儿喜官的寡妇春芹发病死了。因为是个死绝户,他以族长身分去点收房产,才知道他们留下了一个女孩,不过三岁左右,倒长得蛮讨人喜欢的。这个无根无绊的孩子,不是正合女儿的要求吗?想到这里,严华堂一挺身子,叫道:
“阿庚、阿庚!”
“老爷,有什么吩咐?”阿庚匆匆跑了进来。
“两个月前,死了的那个绣娘春芹,她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阿庚没想到老爷会问起她,愣了愣,才迟迟疑疑地说。
“老爷是问绣莲?”
“对,是叫绣莲,”严华堂想起来了,“她现在怎么样?记得当时是被林阿发的女人领走的。”
阿庚以为老爷关心孤女,心里很是感动,忙把他了解的情况,做了详细汇报:
“绣莲过得蛮好。春芹在世时,孩子就认了她家隔壁阿发嫂做了寄姆妈,现在林阿发家待她跟亲生囡一样。也是绣莲讨人欢喜,又聪明、又灵巧,那张小嘴可甜了,见了我……”
“别啰嗦了!”阿庚正说得起劲,突然被打断,“去,把林阿发给我叫来,”严华堂吩咐道。
阿庚奇怪老爷怎么会突然想起苦命的春芹留下的孩子,又为什么要叫林阿发来?他本想问一声,见老爷面孔铁板,终于什么也没敢问,就退出屋来,直奔村东头去了。
傍晚时分,阿发才垂头丧气地从严华堂家出来。
阿发嫂见他进门,忙问:“严老爷叫你去做啥?”
阿发叹口气,落座在板凳上。他看着绣莲和自己的儿子小牛在屋里玩得正高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这个死鬼,回来一声不响,到底怎么啦?”阿发嫂的粗嗓门响了起来。
“严老爷说,他在上海的女儿要领养绣莲。过两天,他就来领人,亲自送孩子去上海。”
“什么?”犹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阿发嫂一下子呆了,稍停,她猛地冲到阿发面前,抓住他的肩膀狠命地摇。
一面大声地喊道:“我不答应,我不给!”
她的喊声把两个正在玩耍的孩子吓呆了,他们紧紧依偎着,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大人。
阿发任妻子摇撼自己,愁眉苦脸地说:
“唉,你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难道你在严老爷面前已经点头了?”
阿发垂下脑袋,一声不吭。
阿发嫂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奔过去一把抱起绣莲,仿佛阿发马上就要把绣莲送走似的,一面朝指着丈夫痛骂:
“你这个该死的!你怎么这样糊涂,这样没用,你对得起春芹吗……”
阿发低着头听凭老婆叫骂,他并不怪她,只是觉得没办法而已。
阿发嫂终于骂累了,她抱着绣莲在凳子上坐下,一只手又把怯生生靠过来的儿子揽住。这才听阿发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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