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概是吧……”风荷略显犹豫地回答。
看到风荷被他问得有点紧张起来,亦寒责怪自己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他哈哈一笑说:
“看来设计这个壁炉的法国人是在吹牛。听我爸爸讲,他当时说,这是他的独家设计,保证全上海都找不到第二个。但偏偏你就见到过。我猜,他大约到处对人家说是独一份,其实毫不希奇……”
风荷心不在焉地听着,两眼凝视着炉内的火苗。
“风荷,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睡一会儿?等你衣服干了,我就送你回去。”
亦寒也在壁炉前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不!”风荷面有温色,断然拒绝。她忽地从地毯上跳起,趿上拖鞋,好像要躲开亦寒似的,快步走到窗前,就那样背对着他伫立着。
半晌,她仍那样站着,并不回过头来,轻轻地,然而清晰地说:
“我刚才骗了你。我并不是去朋友那儿迷了路,我也不是有意到这儿来找你……”
夏亦寒凝视着她的背影,预感到对他们俩人来说,一个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
听不到亦寒的声音,风荷倏地转过身子,疾言厉色地说:
“你怎么不问我,我为什么疯跑到半夜三更不回家?”
见夏亦寒还是不答话,她又说:
“那么,让我来问你,你真的是到这儿来取书吗?在这半夜二点钟的时候?”
盛怒和强烈的悲哀,使风荷忍不住啜泣起来。但她拚命控制着自己,狠狠地用言语逼迫着亦寒:
“你明明知道,我是犯了病。而且,我猜根本是我妈妈要你来找我的,她一定把什么都对你说了。你找不着我,精疲力尽回到这里,才碰巧遇到了我,对吗?请你回答,是不是这样?”
风荷思维清晰,而且有过人的聪明,她说得完全正确。亦寒默默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风荷悲痛地长嘶一声,两眼瞪得圆圆地直逼亦寒。突然又气馁地几乎是哀求似地问:“是不是因为我的病已不可救药,就像你们不能对得了绝症的人宣布真相一样?”
风荷的脸隐在灯光的阴影里,亦寒看不清楚,但她问声音就像是深井中的水,冰冷凛冽;又像一条带刺的鞭子,拍击着亦寒的心,使他实在不忍再听下去。
他走到风荷面前,这才发现,这可怜的女孩全身都在宽大的睡衣里抖个不停,她的脸上堆满了绝望无助的凄苦和悲哀,成串的泪珠滚落在面颊上,又溅碎在衣襟前。
他一把搂住她的双肩。他想把她拥在自己有力而温暖的臂弯里,但发现她的躯体不像往日那样柔软、听话。是啊,当一个人的心是冰凉的时候,身躯怎么可能是温热柔软的呢?
亦寒没有勉强去抱她,只是轻轻搂着她,回到壁炉前,让她坐到炉火照耀的暖和地方。自己也盘膝坐在她的对面。
“风荷,听我说,问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据我看,你的心中好象有些什么疙瘩。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病。就是有病,也是可以治好的呀!”
亦寒用自己有力的双手紧紧握住风荷柔嫩的小手,他感到风荷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难道,经过今夜以后,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喜欢我吗?一个可怕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疯子!”
没错,这就是此时此刻风荷心中最大的疑团,最大的顾虑。风荷啊风荷,你不知道,经过这一夜,我不但更加了解你,而且更加爱你了。今夜,我就要明确告诉你这一点。
“风荷,不要夸张自己的病!”亦寒严肃而真挚地说,
“我是个医生,我早感到你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样,你是那样敏感又那样脆弱,那样美丽又那样娇嫩。你的美,跟你波动不宁的感情、变幻多端的心理,是分不开的。你的心里好像有一个难解的苦恼着你的谜,或者说一个疙瘩,一个情结。但是这并未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风荷认真而专注地听着亦寒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宇,这时,她执拗地说:
“可是,难道你不怕我的病……”
亦寒把风荷的身子扳正,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痕,两眼炯炯地看着她:
“我爱你。听清了吗?我的天使,我的生命,我——爱——你。”
风荷全身的骨髓仿佛都被亦寒的深情熔化了。她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子,一下于滑倒在地毯上。她的头紧贴着亦寒的双膝,双手抱着亦寒的腿,痛楚地哭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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