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他看得出来她也不好受,白嫩得像是可以掐出水的皮肤,抵不过几天来凛人寒风的摧残,已经开始干裂变粗,原本秾纤合度的身形也消瘦了一圈。
是的,喊累、喊苦的人不是她,反倒是杨钊那个老仗著采访支使这官衔狐假虎威的无赖,不但累翻了一干随从,也严重拖延了行程。
想那杨钊,几天前也不过还是个街头的无赖混混,如今得势,动不动就端起一副官架子,对人动辄发号施令、颐指气使,教人简直咽不下这口气。
“这东西又冷又硬,本官怎么吃得下?拿点像样的吃食来,否则我一个个砍了你们这些奴才的脑袋!”
一颗馒头被杨钊丢了出来。一路滚到裴玦脚边。
众人望著那颗馒头,没人敢多吭一声,最后是裴玦弯身捡起它。
“支使,带来的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若您再这样浪费食物,恐怕往后几天就得饿肚子。”他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怎么?你是吞了熊心豹子胆,敢用这种口气跟本官说话?本官想丢就丢,轮得著谁管?更何况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谁吃得下?”杨钊横眉竖目像个无赖似的对裴玦咆哮。
“你——”袭玦咬牙切齿,搁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得像是快把自己捏碎,但最终他硬是把一口气忍下来。
出门在外要应付的状况太多,他不想跟杨钊起冲突、节外生枝,免得这厮又借故吵得鸡犬不宁。
裴玦忍住气,但一旁的商商可忍不住了。
“支使大人,我们带的粮食要应付二十几张嘴,万一我们被困在荒山野岭、或者有了个什么万一到不了城镇,都得靠这些。您怎能随便糟蹋食物?”商商挺身义正严词的指责道。
闻言,裴玦惊讶的微挑起一道眉峰。他一直以为殷商商是个骄纵任性、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但如今她竟说出这番晓事的话来,简直教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看错了她?!
“本支使是什么身分,怎能吃这些连给猪吃的馊食都不如的东西?再说,你又是什么东西,敢用这种口气教训我,你不怕我一声令下让你脑袋搬家?”不堪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小姑娘当面指责的难堪,杨钊恶形恶状的对著她又是叫骂又是威胁。
孰料,商商却丝毫没有惧色,反倒不耐的堵他的话。
“就算我掉了脑袋也换不到一顿让你满意的吃食来,所以就拜托你闭上嘴,安安分分的让大伙儿启程,早点抵达二十里外的城镇,替你安排一顿像样的饭菜。”
一旁的裴玦眼中闪过一抹像是惊异,又像是喝采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原有的平静无波。
“你——”商商这番话合情合理,说得杨钊好半天说不上话来,也找不到理由生气,身为采访支使的面子一时之间不知要往哪儿搁。
窘著脸好半天,杨钊才终于不情愿的吐出话。
“不是说二十里外有个城镇,还不快动身,饿坏了我看你们谁能担待得起?!”趾高气扬的撂完话,杨钊一溜烟的爬上马车,好一会儿见众人还没有动作,又从布帘里探出头来吼:“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启程!”
众人目光全望向一旁的裴玦,才短短几天,一行人已经把沉稳的裴玦当作值得信赖的头儿。
裴玦沉声宣布:“大家启程!”
“是!”
一群随从闻言立刻准备动身。
“这群蠢奴才是怎么回事,才出门几天就搞不清楚主子是谁,简直是反了!”
见一干随从全转而听从裴玦的指令,杨钊自然不是滋味,嘴里又碎碎念起来。
见众人即将启程,商商迈著沉重的步伐,百般不情愿的转身准备上马车,在马车前,商商偷偷从腰间拿出方才留下来的两小块馒头,努力的搓成两小团圆球,小心翼翼的往耳朵一塞。
面对那个满嘴牢骚的杨钊,最好的办法就是耳不听为净!
做好万全准备,商商这才心情好了些,俐落爬上了马车。
原以为这个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但她方才的举动,却全落进了裴玦的眼里。
看著那个小人儿躲在马车边偷偷摸摸的举动,尤其是把两团小馒头塞进耳朵里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竟让他差点笑出来。
及时阻止了即将拉开的唇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为那个如同死对头的女人孩子气的举动而失笑——
当他意识到那股异样的复杂情绪,心一惊,刻意逃避似的遽然一转身,俐落翻身上马领头率先启程,把那股难以厘清的复杂情绪远远丢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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