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凌厉的怒气吓住了,眨了眨眼睛,剔透的热泪瞬间眨落,“我、我——你对我好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刹那间粉碎了他所有的怒气,他胸口一紧,本能地将她揽入你怀里,轻声安慰,“对不住,我不是——唉,我不是对你生气,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虐待自己。”
她吸着鼻子,尴尬窘然地想推开他,“别这样。”
他没有为难她,依顺地放开了她,不过依旧不允许她距离自己太远。“告诉我,是什么事困扰你?”
她心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方才都听到了。”他盯着她,“告诉我。”
她摇摇头,羞窘地道:“没事。”
家中清贫为钱伤神是她的事,不是旁人的问题。
“明明有事。”他坚持地命令,“告诉我!”
她偏着头看他,“你何必一下追问我?你我非亲非故,就算我告诉了你又如何?”
他一窒,随即笑了,“你为我工作——”
“不,我是为傅家工作,不是为你。”她指出。
“分得这般清楚?”他哑然失笑,“好吧,你是为傅家做事,我是傅家少爷,我有责任让我的下人为我工作得心无旁鹜,所以你说我能不能问、该不该问呢?”
绣娘迅速垂下眼帘,掩不住了一丝心痛和失落。
是啊,他只不过拿她当作下人那样关心看待的,她又何苦担忧太多?自始至终,她都是他傅家的下人,她又怎么会忘了存在他俩之间,那道银河般的鸿沟?
不不不,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怎么会想要和他有任何的牵扯呢?
她揪心刺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勉强挤出一朵比眼泪还悲伤的笑花。
“该问,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会做好我的工作,不劳少爷多加费心。”她低低道。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但是——”
“少爷,你今儿来有什么事吗?”她继续捏紧了荷包的边缘,一丝一线地缝将起来。
“没事。”他狡狯地眨了眨眼。
他索性坐在她身畔的草地上。饶是如此,他还是比坐在小石凳上的她高出了许多。
他舒适惬意地伸直了修长的双腿,双臂往后倚撑在草地上,慵懒地偏着头注视着小小的园景。
她有些心慌意乱,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做起针黹。
“这一株茉莉花树开得特别极了。你可曾见过六月的茉莉在四月就开了?”他深深嗅着飘浮在空气中清新甜馨的花香。
她情不自禁抬头望向开满一树雪白灿烂的茉莉,温柔道:“今年的春天特别暖和,连花儿有知,都忍不住抢先盛放了吧!”
他不由自主地深深盯着她,有一丝惊叹,“绣娘,你读书识字吗?”
她脸一红,匆匆低下头,“没有。绣娘是女儿身,怎么能识字呢?”
“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难道你不想看得懂字吗?”
她小脸有些苍白,幽幽地道:“怎会不想?可是我懂得自己的本分是什么,绝不会去奢求不该贪求的东西。”
“识字是最基本的需求,分什么男或女?”他英俊的眉宇间笼聚严肃神色,“现下朝野民间的风气虽说是礼教严明、不丝不苟,但什么男儿是天、女子如尘——根本是狗屁!”
她小脸红了红,讶然地望着他。
他慷慨激昂地道:“无论是男是女,只要自己想要的,就放胆去追求,没有什么该不该能不能的。就像你——为什么不能读书识字?良玉般的资质,就为了这狗屁教条白白浪费?你末免也傻了。”
他的话大大撼动的她的心——
绣娘几近崇拜地望着他,激动得小脸都涨红了。
可以这样吗?为什么他的说法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样?如此大胆瓷意又特异独行——可是他画出的愿景好美——假如她也能读书识字的话——
假如她看得懂字、看得懂诗,她就可以知道每回打梨玉坊外经过,所听到诸多动人曲子里唱的是什么了。
什么“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经罗裙,处处怜芳草”——
她好想好想知道那是谁写的,每一个字又该怎么写,又为何有法子写得这般缠绵入骨、深情相思?
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自己一下都是个不识字的文盲,更不希望在她喜欢的人儿面前,她永远永远都是卑下粗俗无文的——
她——希望他瞧得起她,不会把她当作是个没有气质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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