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坏(25)

2025-10-06 评论


“飕”地厉响,他感受到波动,刀头棍“咄”地再次劈开近身的短箭。

他凝神细听,两眼仔细环视,又有三根短箭射近,他千钧一发间尽数避过。

然后,他察觉一事,每次在短箭发出之前,定有细微金属碰撞声,像在扳动机括的声响。

铮——

就是这声音!

这一次,他没有先设法避开,却是朝那铮响发出的方向,掷出手中的刀头棍。

他掷棍的手法老练精巧,像是在无尽草原上捕捉野马那样,在奔跑的野马群中掷出套杆子,将选定的那头好马稳稳套住。

下一瞬,短箭射入胸膛,他闷哼了声。

他感觉得出,箭簇刺得不算太深,与十三年前他胸口和腰侧所中的箭伤相比,这次伤口将会浅了些,只是……箭上有毒。

他如愿地听到一声凄厉痛叫,证明他那一掷确实奏功……他重创对方了吗?

该死!毒跑得太快!

他四肢开始感到沉重,不觉疼痛,而是涌起无边无际的麻感,五感变得迟钝,眼前像被墨水泼过,整幕的黑……

鄂奇峰知道自己仍在黑雾中,看不见,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

如果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是不是就不回头,一路摸黑走到底?

不!还不够!他做得不够好!

这么寒怆地去见师父、师娘,他要抬不起头。

把燕妹留给三师弟,他相信三师弟会照顾好她的,但他曾在师父坟前立誓,必定手刃“秋家堡”叛徒,必定重振“秋家堡”声威。前一个誓言,他不确定是否办到了,而关于后一个誓言,难道要直接推到三师弟和燕妹身上,撒手不管吗?

如此不负责任,他怎么有脸?!

若见着翔凤,她刁钻性子一起,必然扬着眉睐他、嘲弄他,她会说——

“师哥,你瞧你,累成这模样,什么事都办不好,呆头呆脑真惹人生气!”

他会静静由着她骂,看着她红嫩脸蛋,看着她爱娇模样,她骂他,他心里快活,他想听她娇娇软软的斥骂——

“这么累了吗?好吧……那就睡会儿,可不准你偷懒太久,还有好些事没做呀,你一直赖在这儿,我可要恼了。”

“我守在你身旁,睡吧,好好睡,我等你睡醒,但最好别让我等太久……”

“……要是大爷迟迟不来履约,奴家心一横,可要算起利息加天数,届时就不是三天、五天能解决的事……”

最后那句,谁在对他说?

不是翔凤……那娇脆女音更蛮、更媚,勾着凤眸,勾着似笑非笑的朱唇,有恨有恼,有什么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或者,一直都是那人在笑他、嘲弄他、斥骂他,一直是她……

“鄂大爷,你要再欺我、骗我,我……我就拿自个儿当奖赏……赏给任何一个有本事把你揪回到我面前的人!”

呼地大风狂扬,扫开浓雾,他看到那姑娘,紫衣迤逦于地,艳容带着惯有的挑衅,眸底却盈着温柔如水的月光。

她伫足江畔,白雪驹在她身侧晃头摆尾,火萤点点,闪烁飘流。

她嘲弄地翘起唇,在夏夜里轻笑,彷佛无声问着……你对我承诺了什么?一走了之,算什么呢?

妳等我!

“朱姑娘——”雾散的江岸,他冲着她叫出。

“九全,鄂爷胡乱嚷嚷些什么?你听出来了吗?”

“咱管他嚷什么!快把小刀给我,箭一拔出,你就把解毒金创粉往口子上撒,给我使劲儿撒、用力撒,撒到黑血变红为止!总之死马当活马医了!”

“是说……鄂爷还没死,不算‘死马’。”

“那就他娘的快把他给老子弄活!”

“你又是娘又是老子的,到底想怎样?”

“……”

对已故之人没能守住当年誓言,难道也要失信于生者?

回看这一生,他鄂奇峰也真够失败。

喉间犹漫苦味,涩然充斥胸中,他先是感到沉重,两肩、背脊、四肢……一道道枷锁上身,如被压在五指山下不得动弹,然后是虚无,周遭皆空,他昏杂的思绪终于也跟着空空如也。不想,方寸便定;不想,才能渐渐脱出……

他醒在一处作梦也想不到的地方。

晃一眼便确定是姑娘家的闺房。

流苏垂纱的床帷,细致编织的凉竹丝垫,他枕的是嵌有寒玉的枕头,盖的是蚕丝被,朦胧纱帷外,床头花凳上摆着白瓷鼓灯,此时该为白日,灯未点上,无烛光烘托,绘在白瓷上的美人丹青显得有些黯淡,独自凭栏的美人侧颜像有幽思,与此刻倚窗而坐的紫衣女子竟有些相似。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雷恩那 鄂奇峰 朱拂晓 近水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