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爱怜的抚着他的头发。谁说孩子什么都不懂的?这些时候奇怪的气氛,连忍冬都受了影响。
谷梁朗再进来的时候,忍冬伏在秋娘的怀里睡着了。他长得快,比人家十五六岁的孩子都高,心性却还是一派纯真。
「轻点。」抱起忍冬的时候,她忍不住提醒,又笑自己的婆妈。
谷梁朗只是一笑,轻轻的抱他至他的房安歇。
回来后,见她一额冷汗,他轻轻的拿起布巾帮她擦拭,「莲儿还没回来?」
「请过安,约是先去用晚膳了。」她有气无力的回答,想支起身子去取水,一个头晕,几乎倒栽在地上,幸好谷梁朗扶住了她,见她无力,便半抱半倚的让她喝水。
旧仆役不够使唤,她又把身边的嬷嬷拨去看顾忍冬,这屋里内外,除了莲儿,居然没有人了。
自出生就让人这样抱倚,之前大夫也这样抱过她,今天不知怎地,居然有些异样的感觉。许是听了冬弟天真的话……
「妳的脸发红。」谷梁朗察看她的神色,探手摸摸她的额头,「可是发热了?时气不好,要当心。」
秋娘想回枕上,没想到卧得久了,身上无力,反而趴在大夫的怀里发窘。
「怪道将我荐来的人全支开。」冷冷的声音传进来,「原来堂堂谢家闺女,窝藏了男人行此苟且之事!」
秋娘脸上的潮红褪成苍白,许久不见的大伯冷笑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拦不住他的仆人。
「大伯,恕侄女身子不好,不能全礼。」她身子紧绷着,嘴里还是客气。
「能跟野男人搂搂抱抱,有什么全礼不全礼的!」谢大爷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妳的母亲贵为一族烈女,生出来的女儿,却如此不知廉耻,妳对得住在地下的爹么?」
秋娘正要开口,谷梁朗没放开她,反而轻轻捏捏她的手,朗声道:「不知大伯来访,侄婿有失远迎。」
侄婿?谢大爷和秋娘都是一愣。
「谁是你大伯!」谢大爷怒吼起来,「秋娘!我看妳知书达礼,居然与人私订终身……」
「大伯此言差矣。」谷梁朗微笑,「我与秋娘,既有良媒,又有家长主婚。只是秋娘身体不适,还未能行礼,何来私订终身之说?」
谢大爷不怒反笑,「好张利嘴!良媒何在?」
「本镇太守何足道为良媒。」他再捏捏秋娘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听闻谢大爷与太守素有来往,可赴何府查证。」
「家长何在?为何我不知情?!」谢大爷变色了。
「谢家主母带发修行,六根清净,自然不涉红尘。然,五姨娘仍在,她已亲口允婚,若大伯不信,可差人往丽京查问。」他仍一派安然。
「五姨娘是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个侍妾……」谢大爷暴怒起来。
「大伯,您这话不当。」秋娘从最初的惊愕恢复过来,「五姨娘乃我父之妾,于秋娘亦为我母。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段姻缘有什么不应当之处,您倒是说说看。」
「妳这贱丫头……」谢大爷想逼近秋娘,谷梁朗挡在前面,虽是眉目含笑,凛凛的气势却镇慑住他,「大伯,秋娘已是我妻。何太守若知道您如此侮辱他的良媒,恐怕不会太高兴。」
想到他这孝廉还得靠何太守推荐,只好咬牙忍了忍气,「哼!」谢大爷怒气大发,拂袖而去。
秋娘虽然松了口气,一想到方纔的「权宜之计」,她还是不大自然的红了脸。
「谷梁大夫……」总是得谢谢人家,「虽是权宜,还是谢谢您仗义。」
他默然片刻,「不是权宜。」
秋娘吃惊的抬起头。
「五姨娘临行前,我已经问过她了。」他自嘲的一笑,「不这样,她不放心。至于何太守,我医治过他,这良媒,他做得极开怀。」
呵,这清灵女子,也有这样张目结舌的时候。谷梁朗虽然觉得好笑,却隐隐的生了一股怜惜。
「但、但是……大夫,我不能误你终身。」她将头一撇,这么说。
男子有什么终身?几经压抑,还是抑不住这种怜惜温柔,「我早要找机会告诉妳,只是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但是,大夫……」虽然指望他保孀母幼弟,却不是要他这种诺言。
「我字子霁。」他声音放软,「叫我子霁。」
「子霁。」她忍不住红了脸,「我时日无多……」
「而来日方长。这是最好的方法。妳是个闺女,就算不重自己的名声……」她心眼里大约没有自己,谷梁朗不禁苦笑,「这是留在这儿保妳娘亲与弟弟的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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