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你不会这样的。」这点他毫不怀疑。
「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可还是觉得受到羞辱,是吗?」
轻轻的拉下她的手,握在手中,他低下头,温柔地摩挲着。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因为他自惭形秽,坐在普通的椅子上,纵使行动不便,表面上他还是像常人一样,可一旦坐上那张椅子,就像在向天下人宣告他是个残废一样,将自己最自卑的地方暴露出来……
「尹轼驹,看着我!」
他一顿,缓缓的抬起头来迎上她的眸。只有她,敢对他这般无礼,而且嚣张的这般理直气壮。
「你给我听清楚,没有人能羞辱你,能羞辱你的,只有你自己。」谈昭君严肃的说:「双腿残了又怎样?很丢脸吗?就得认命的窝在自个儿房里见不得人吗?」
「谈姑娘……」
她一手捣住他的唇。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你给我乖乖的听着!我告诉你,以后我要怎样的生活。」她认真的凝视着他。
「以后,我要和你下棋、画画;我陪你看帐批摺子、你教我怎么做生意;我教训你那两个不成材的弟弟时,你要挺我,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你不能练武,可以教我,我来练,以后由我保护你;我还要你分出大半的公事给你弟弟,多出来的时间要陪我散步、赏花、踏青,还要一起上街,参加节庆,不管是上元灯节、牡丹时节、端午竞龙舟、盂兰盆会、天长节、中秋赏月等等,我都不许你错过,除非我懒得出门。」
尹轼驹心头酸涩,眼眶有些发热,她一边说着,他脑子里便一边想着那画面,如果可以做到,那该有多好,如果早些认识她,在自己残了之前就能识得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陪她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可是现在……太迟了。
「不要说你做不到!」她厉声一喝,站起身,走到那张轮子椅后,将它推到他面前。「有它,你就办得到!」
尹轼驹瞪着那张椅子,仿佛它是吃人的怪物似的,身子僵着,无法动弹,连手都无法伸出去。
「轼驹。」她低柔的轻唤他的名。
他浑身一震,抬眼望向她,清楚看见她眼底的温柔。
「我最希望的,是我们拜堂的时候,你能『自己』和我拜堂。」她朝他伸出一只手,柔声低语,「为我试试,好不好?」
自己和她拜堂,坐上这张椅子?
瞪着那张怪椅子,再望向她伸至他面前的手,尹轼驹突然眼微眯,看见她手心及指头上皆布满细小的伤痕。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
她故意坦言不讳。「有些细节工匠不知道怎么处理,点子是我想的,图是我画的,只有我知道我要的是怎样的东西,所以我和他们一起研究,思考怎么做,一起动手,这些是不小心让木头给划伤的。」
「为了我……」深吸了口气,尹轼驹硬是压下冲上眼眶的热浪,却压抑不了满心的激动。
他已经猜到她为什么消瘦憔悴,为什么一脸疲倦了,这几日她是早出晚归,废寝忘食的在为他做这张能让他自由行动的椅子,就连武堂大门的门槛和斜坡,也都是为了让他坐上这张椅子能自由出入才改建的吧。
「傻瓜,就为了我,这么费尽心思,你真的……好傻……」
「才不是为了你呢!」朝他皱了皱鼻子,她坐上那张轮子椅,转动着轮子,在他四周绕了几圈,又用这两天练习的成果,来个原地转圈,然后分毫不差的停在他面前。
尹轼驹讶异的看着她流畅的控制那张轮子椅,没想到这椅子竟能动得这么顺畅。
「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是说要你陪我做很多事吗?」她笑了,起身将轮子椅推到他旁边。「为我试试,好吗?」
看了那张椅子一会,他才哑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上去。」
「这大概需要练习,不过现在……」她停顿了下,抬眼望着他。「我叫江容进来,可以吗?」
深吸了几口气,尹轼驹才慢慢的点头。
谈昭君欣喜,冲动的张手环抱住他,迎上他惊讶的眼眸之后,才红着脸放开,跑到大门口叫人去了。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尹轼驹心里的挣扎突然间消散了,想着她方才灵活控制椅子的样子,不由自主的,脑海中浮现他陪着她一起散步、赏花、踏青,以及做好多事的景象。
他心中开始有了期待。不是不可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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