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四号房(26)

2025-10-06 评论


发觉笛后忽然没了所有的动静,计然一头冷汗地侧转过身子,静看着她那再次袭向她胸坎地手臂,以及他面上再也无法从容地模样。

“断……断了吗?”她头皮发麻地问。

面容有些扭曲的陆余,沙哑地低吐。

“或许。”

就算他再怎么不想去看蔺言的脸色,恐怕也不成了。

兰言说,陆余没什么大碍,仅是裂了根胸骨而已。但蔺言中中的“而已”,却是教陆余稍微喘个气会痛,动作大了点也会疼,无法久站久坐,当然更无法出门工作,因此兰言下令,这阵子他最好乖乖躺着别四处乱跑乱动了,同时蔺言也要丹心转个话给计然,告诫她这阵子,最好别太靠近陆余的身边,以免那个身子骨一点也不勇健的陆余又有什么人为的不测。

可即使在养伤,平常围绕在陆余身边的工作,依旧没能放过他不给他半点能够清心耳静的养伤空暇,尤其是大黑,这些日来一直拿钱庄里的大小事来房里烦陆余,而今儿个,大黑更是拿了那这妓院欠债未收之事,令面上已微有愠色,看来就是一副不情愿模样的陆余,更是眉心深锁,烦不胜烦。

这些看在计然的眼里,更是令害得陆余如此的她,再深深自责上好几分。

站在柴房里使劲劈着柴火的计然,一回想起方才她在离开房里前,在站在陆余的床畔唠叨个没完没了,而人在心不在的陆余,那时凝望着窗外的目光,看起来好好象很凝重旷远,又像云朵般,在天际飘荡得没有个定根似的,就在那时,她想起了昨日丹心在来到柴房时,对她说的那些话。

听丹心说,陆余的钱庄,所借钱的对象,一如钱庄招牌上所写的,的确是有借无类,也因此,陆余除了代他家兄长们收讨那些大户人家的庞大欠债之外,也会对市井小民或是贫穷之人讨取借金与利息。

只是这些年来,除了他兄长指定的对象之外,寻常百姓所借的本金,陆余从来没有成功的讨回来过,倒是老收取一些奇奇怪怪的利息充数。

举例来说,客栈里吃的、喝的、有物,有一半是来自陆余所讨回的利息,东翁不花半文钱即可拿白用,而打点整座客栈上上下下的人手,亦都是陆余找来给东翁的,只要东翁愿赏那些人一口饭吃,给他们一份工作,或是一个栖身之所,那么,不管要提供这间客栈多少年他所收取来的利息,他也绝不跟东翁拿取半文钱。

他总是说,普天之下能够计价的东西,并不是只有银两。

也因此,在他眼里,一把表菜也是利息、一份力气也是利息、一担自井边挑来的水也是利息,甚至是自路旁摘采下来赠他的野花也是利息,他在不乎他究竟是收到了什么或是拿了多少,他只想知道,他究竟从他人身上得到了什么。

那日在花园里陆余面无表情的模样,映在计然脑海里,形成了一副很深很深的印象,即使到了今日,她不但没能将它甩开,并照着陆余的意思,装作她并没有发觉太多、也没有困扰着她,相反地,她总觉得那像是一种滴水穿石般钻心的疼,隐隐的敲在心板上,可却又摸不着抚不到,令她怎么也没法安慰那无法碰触的痛楚。

手中柴刀不意偏了点准头,竖在地上的柴火没被痛快地遭她劈成两半,砍歪的柴火迸射出一小块柴心,直刺向她的面颊,受疼的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手边的动作,指尖朝颊上一摸,些许沁出来的血丝静躺在她的指尖上,在晴日的阳光下,是多么格格不入的艳红美丽。

她不禁忆起当年她头一回握着柴刀时的情景。

当年,在她知道她再也不能请教书先生来到家中为她授业,也再不能穿着柔软的丝履,无忧无虑地在花园里奔跑时,她在想些什么?

她是不是也曾经有过一点点的不甘,或是不情愿?她有像陆余一般说不出口,明明有着满腹想哭的感觉,却只能哽在心上,没法流出泪来的心事吗?

她都没有。

对她来说,命运来得很突然,且一下子就擅自替她做好了决定,当她主动手握起柴刀上山砍柴时,看着爹娘面上如释重负的神情,对于她的命运,她更是没有摇头反对,她只是转过身子,一头栽进新的命运里去面对。

反正,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只是选择与不选择而已。

去过四号房照顾完了陆余后,即照着陆余的意思绕来柴房,看看这个打从那天起就一直满腹内疚,全心全意遵照着兰言的交代,彻底躲着陆余,偏又让陆余为此担心不已的正主儿。看着快堆满整座柴房的柴火,丹心有些头痛地抚着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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