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白了他一眼,“将死之人不喝酒要喝什么?”
难不成死人会喝酒?
“这酒真毒。”桂花的馨香和着温醇的味儿入喉,让他忍不住又轻咳了几声,阴冷的身子骨倒是稍稍有了点暖意。
“有毒你还能在这儿跟我耍嘴皮子。”她斜睨着他。
“端酒的人心怀不轨,能不毒吗?”仿佛就等着她这么说,男人立即应了回去。
“安妥心吧!在你还没画出绣图之前,我会克制自己拿捏好鹤顶红的用量。”真要说的话,这男人才是用毒来漱口的。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鹤顶红还须拿捏用量?只消一滴,他现在已经在阎王老爷面前参她一本了。
“不也难为你吗?”她突然客气了起来,“想必向大师亦不愿每日见到小女子这张讨人厌的臭脸,不如咱们各退一步,您替小女子画绣图,小女子保证在绣图完成后绝不再登门打扰。”
反正画了一张,即代表他能画千千万万张,到时候还用得着她亲自上门吗?派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地将他迎进艳城,依他这副随时可能断气升天的模样,能画多少张就画多少张,等他走了之后,艳城绝不会亏欠他,定将他厚葬。
小女子?
也只有这时候她懂得谦卑示人。向晚暗忖。
“水四当家言重了,在下称不上什么大师,若四当家真想要绣图的话,必定多得是画师能替你画。”他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随意将杯子一扔,又开始摇起手中的凉扇。
水绮罗眼明手快的接住朝眉心飞来的木杯,不以为然的问:“称不上大师?”
想他“向晚”这个名字还是她几番明察暗访,费尽心血和金钱才得来的,更别说要寻找他这个形踪飘忽不定的“隐士高人”有多难,她可说是踏遍了千山万水才找到他的!
如此还称不上大师,怎样才是?
“那些都是世人给的虚名。”这会儿向晚的语气又像看破红尘的隐士,清高得不屑与世人为伍。
清高?不,他是骄傲。
三国时代,刘备三顾茅庐请出卧龙先生诸葛孔明,而她在这鸟不生蛋的深山中好歹也待了三个月,说得嘴都快烂了,还无法让他替自己画一张绣图,她当然清楚这个男人有多骄傲。
就是因为太骄傲了,身为画师,他不屑替她画绣图这种玩意儿。
毕竟只要是小有名气的画师都不愿意替这种既称不上是作品,绘完后以成品为主的绣图,且绣图大部分都是刺绣师傅随手画的草图,名气响亮的向晚自是不愿执笔了。
“画龙得不点睛,以免龙升天;绘凤得少羽冠,以免凤展翅……”水绮罗像做梦般的呓语着。想到初时在黑市见到他的画时内心有多震憾,多冲击,她告诉自己就是他了,她非要这个画师替她画出世上数一数二的绣图。
瞅着她脸上的神情,向晚当头浇了她一桶冷水,“都不是三岁孩子了,你以为画在纸上的东西有可能变成真的?”
若真如传言所说,他早飞黄腾达了,还需要住在这间破茅屋里吗?
水绮罗登时拉下脸,“这是别人赞美你的画有多传神的说法,若是画可以成真,你干脆画幢大宅子添几个仆佣算了。”
明明是个名气响亮的大师,却住在这种百里内无人烟的破屋子里,难怪难找!
想当初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这间破茅屋,站在仿佛风一吹便倒的屋前时,她始了解千里坡真如其名有“千里”长。
向晚不以为然地嗤笑了声,“所以我说你天真。”
“天真?我哪里天真了?”水绮罗柳眉倒竖,不解之余也有着被看轻的气愤感觉。
“会这么问的人还不够天真吗?”向晚仍是一贯的德行,讽刺的笑痕挂嘴边,让她看了碍眼不已。
“我至少懂得‘不耻下问’这四个字的意思。”水绮罗不想在嘴上输给他。
“但我不懂。”所以大可取笑她。
了解那话背后的意义,水绮罗为之气结。
“算了!你开个价吧,多少银两都无所谓,只要你喊得出来我便给得起!”这种谈买卖的方式是艳府水家最忌讳的,可不得不承认被逼急的时候,绝对是最好用的方法。
偏偏向晚不买帐。
他微挑英挺的剑眉,那抹似笑非笑的讽刺跃上苍白的俊颜,“不过是张绣图,有大把刺绣师傅供你挑任你选,况且绣图这种东西只是粗略的草图,并不需要正统的画师来绘制、你又何须如此坚持?”
“谁说绣图是粗略的草图?若无一张好的绣图,刺绣师傅如何能按图发挥所长?一件衣裳的制作,若其中有一个环节抱持着随便即可的想法,那做出来的衣裳又怎么会好看?”水绮罗无比认真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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