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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岫终究跟阿齐亚去了京城,烛雁没有送他。
那之后,每天仍旧到时家亲戚那里帮忙做些家务,洗洗衣煮煮饭,日复一日,过得平静而单调。
之所以平静,是因为知道白岫会回来看她,至少,也会写封信来。
整整七年,如同血脉亲人,就算有一天,她很久以前就预料到的这么一天,白岫要回自己的家,也会记得她,想念她。
但是,白岫这一去,并没有回来。
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时汉庭乡试及第,白岫还没回来。
佟家老爹从山里采参归来,听说此事,急匆匆赶到省城,心疼得怨天怨地,气得两天没吃饭,一个月没给烛雁好脸色,白岫也没回来。
秋天尽了,下雪了,过年了,一封信都没有。
冬去春又来,柳树再吐新芽,杏花在蒙蒙细雨中绽放满枝芳华,月亮夜里亏了又圆,烛雁发现自己常常发呆。
大哥仍然没有回来。客栈里宾客云集,热闹熙攘。已经放榜两天,前来道贺的人仍络绎不绝,相互恭喜着,开玩笑讨要红包。小孩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地打闹,跑到客栈门外,从没扫净的红纸堆里挑拣燃尽的鞭炮残屑。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时汉庭含着笑,与经过道喜的各样人还礼招呼。抽空叫住忙得满楼上下跑的小二,“请问小哥,看见佟姑娘了吗?”
“佟姑娘?早上就出去了吧,时举人……呃,时进士?唉,赶明得叫您时大人、时老爷了!”小二笑容满面,“您高中了,我们这小店也跟着沾光啊。”
“过奖,实是贵店宝地,今年三人上榜,明年生意定然更加兴隆。”
“承您吉言,您房里好像又来客人了,小的就不打扰了。”小二眉开眼笑,临去还伶俐道,“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小的,小的随时候着。”
“麻烦了……”
时汉庭笑容微敛,暗责烛雁不懂事。这几天道贺宾客众多,她还有心思到外头乱跑,真是不晓轻重。
走向自己客房,远远就见门扉已开,不知又是谁来道贺,被店伙计直接领进他房里。
才到门口,屋里人就已热情迈出来拉他:“来来来,汉庭贤弟,来见见几位同年!”
“时老弟这么年轻就及第高中,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那是那是,不像我们,胡子都一大把喽。”
“这说明您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老而不死是为贼?”
一屋子人朗朗大笑,有人点了下人数:“赵年兄怎么没来?”
“他说马上就过来……”
客房外,已有伙计高声道:“时公子,又有客到——”
“你看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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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天,总觉没有家乡的蓝。
也许是因为人太多,很热闹,也很嘈杂。吵得心里头不静,说不上来的微微烦燥。
又也许,不是因为人多而烦燥,而是因为……
唉,她也弄不清楚。
溜到外面躲了一上午清静,想到回去必然面对时汉庭的不悦神色,她就不爱往回走。这里多好,有河有树有鸟,鸟儿啁啾,树茂叶翠,河么……
河里什么也没有。
护城河,这样平静,河水汨汨,流淌不息。
再也不会出其不意地,将个活生生的人,送到面前来。
那个寒冬腊月,多冷的天啊,大哥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冰碴嶙嶙,硬得像河底的岩石,摸一下,寒气直渗到骨子里……
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当时的森森冷意,她不由自主打个寒颤,赶快晃了晃头,拒绝再回想。
看看天,实在不早了,磨蹭再磨蹭,还是该回去了。
慢吞吞踱在街上,左边小摊看一看,右边小摊站一站,整条街的小摊子都被她逛遍了,最后总算进了街尾客栈。
“佟姑娘回来了?时进士上午就找您来着。”
小二匆匆擦身而过,好心告知她。
她认命地上楼,走到时汉庭房门口敲了敲门框,才一进门就见他阴沉着脸,真想……转身就走啊。
“你到哪里去了?”
果然又是训斥开头,她忍耐着,瞟向桌子上的茶壶,走了一上午,嗓子好干。
接下来十成十是说些:“明明知道这几天很多人来,不帮忙招呼,还有闲心到外面乱走……”之类,她打算默默听过就算,辩驳什么的也不必,唉,她竟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哪知时汉庭只是盯着她,神色有些奇怪,沉默良久也不出声,让她以为今天也许福星高照,说不定免她一番耳根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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