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5)

2025-10-06 评论


她活在一个被严密监视的世界。

可笑的是,竟还称为帝王。

“天道何在?”她喃喃自语,身躯逐渐放松,眼眸黯淡无光。

仲骸微微一顿,接着一语不发的抱起她,走向大床,再把她放下。

她冷眼以对。

“天道从来不在。”

“那么……苍天已死。”她别开眼。

是不是该放弃了?如果连天都死了,她该向谁祈求?

“而你我还活着。”仲骸挑起她的下颚。

“这世间怎么总是不该活着的留下?”她的眉宇间全是尖锐的讽刺。

“因为世道如此。”他仍温文尔雅,一个眼神示意。

仆人们小心翼翼,恭敬的呈上一副历尽沧桑仍不坏的金甲。

刻有家徽的头盔不在了。

太仪永远记得,父皇是披着这身金甲尸首异地的。

如今这身金甲从父皇身上被扒了下来,上头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头盔则在父皇的首级上,而父皇的首级……

思及此,她惊恐的瞪着一名仆人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东西被红布盖着,隐约能看出头颅大小的形状。

尽管她的父皇在世人口中是个只知享乐,不理朝政,放任诸侯,以遭致灭亡的昏君,但终究是她的父亲啊!

至少他给过她为人父该有的爱,她怎么忍心看父皇的首级?

过于害怕,太仪忘了一个人死去后,尸体是不可能保存半年还完好如初的。

仲骸的眼角余光观察到她骇然的脸色,未经知会便掀起红布。

太仪差点不敢去看,直到红色的布巾翻腾了视线范围,翩然落下,朱鸾家徽印入眼帘时,一口气还梗在喉头,不上不下。

只有头盔,没有头。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松口气。

仲骸双手负背,站在头盔之前,状似审视它。

“这是你父皇的金甲,他穿着,却连刀都握不稳。”

“你配不上它。”太仪半坐起身,拾起红布,握在手中,隐隐发抖。

仲骸背对着她,“孤不喜欢死人的东西。这副金甲上,依附多少历代帝王的亡魂?瞧它的亮度、色泽,都风光不在。”

“即使如此,你仍不比它。”

“或者是它配不上孤。”仲骸回头,眸光犀锐。

太仪一窒,被他看得心头发颤,动弹不得。

他行至她面前,拿回红布,然后盖回头盔上,对一旁的仆人说:“换掉它,孤要打一副新的。”

“仲骸大人要用黄金打造吗?”仆人问。

“黑铁,黑得看不见一切的黑铁。”他说,正对着她。

她以为自己够坚强,能抵抗这个男人,但是他所言所行,都在彰显他们实力的差距。

半年来,她头一次的反抗,认清了一件事——

这场诸侯与天子的角力,她依然处在劣势。

从仲骸入宫的第一天起,他们一直是同寝殿。

以黑檀木为建材打造的寝殿,是她诞生时,父皇为她大兴土木建造的,沉稳内敛的色调,陪伴了她到目前为止的生命,这里总能安她的心。

躲在这里,犹如最坚固的避风港。

如今,却教他入侵了。

同房不同床,偌大的寝殿从那天起被分成两半,一半归她,一半归他,原本安全的堡垒成了同时囚禁她与野兽的牢笼,皇宫内再也找不到能松懈的地方。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喘口气了。

黑得看不见一切的黑铁……

他怎么不干脆说黑得看不见未来?她清楚那才是仲骸说那句话的真正意义。

她的未来好像这片熄了灯的黑暗,寂静无声,没有前进的方向。

身后的床垫有下沉的感觉,太仪一凛,胃紧缩,紧张的酸液在里头灼烧。

同房不同床……也要在今晚打破了吗?

仲骸矫健的臂膀绕过窄小的肩头,转眼,她身陷一片温暖。

一个踏在尸骸上还会笑的男人,怎么还会有体温?

太仪起了疑窦。

“不睡?”她一点点细微的动静,全逃不过他的眼睛。

“睡不着,已是习惯。”她原本也没有装睡的意思,只是不想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为见不到风曦饮泣?”

“朕的眼泪如果能唤回十五日,掉几滴也无妨。”

“你如何确定眼泪对孤无用武之地?”

“有用吗?”她脱口而出的话听不出喜怒。

“何不试试?”他的话也听不出真意。

“当那些死在你刀下的人哭着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时候,有用吗?”她的话句句带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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