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快去、快去,咱也得回头干活了。”
跟大娘别过后,禾良循迹往前再走。
循迹?是的。
凡走过必留下足迹,凡爬过也必然留下长长一道。
就见及膝高的麦秆子,在接近底部的地方出现一个深深的小洞,像似被一只肥圆大野兔给钻出来的。
她原是将娃儿搁在麦秆下,作物形成的薄薄阴影恰能为孩子遮阳挡风,也能让他多亲近土地,只是娃儿一向好动,好奇心旺盛,快满周岁了,四肢肥肥短短走路不稳,却颇为有力,这会儿不知钻哪儿去了?
她瞧瞧那小洞,隐约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往前再走几步,拨开金黄色的麦浪,看见一团小“肉球”。
“肉球”穿着小蓝袄,四肢趴地学狗爬,翘着小圆屁在麦田里钻,突然间头顶大亮,他“咿啊咿呀”地发出怪音,圆屁股着地坐了起来,抬起肉肉的嫩脸东张西望,一见到来人,“嗤”了声咧嘴笑开,露出上下四颗小乳牙。
“曜儿这是要去哪儿呀?”
禾良没抱起他,仅伸手将几处被娃儿压得有些倾斜的麦秆扶好。
此时是收割的时候,麦穗皆已成熟,沉沉垂着,而麦秆已经得起压折,倘若正值生长期,可就不能如此胡闯。
“阿答答滴……喔、喔皮皮喔……”肥指乱指一通。
禾良笑着颔首,柔声道:“原来曜儿想去那里呀!”
娃儿不知听到什么,嘴一咧,垂着涎,他兴奋地尖叫了声,又重新翘起屁股开道而去,钻进层层叠叠的麦秆子里。
禾良直起身子,一手轻扶着藤帽边缘往前望,笑意微微……看来,娃儿要爬去找爹了。
“……秀爷,要不嫌弃,我这儿搓好一把了,您给闻闻?”
麦子熟透的气味把风都给染香了。
他的鼻子向来好使,这一季“丈棱坡”所产的麦子香气外溢,绝对是好货,倘若能拨出当中最好的一批,让麦心的小芽儿黏黏稠稠地抽长出来,到那时再拿去搅碎制成流金般的麦芽糖,那滋味……那美妙滋味……噢,肯定甜在嘴里也甜进心里,肯定很……很“禾良”!
“……秀爷,您、您别急着皱眉头,这麦子当真不错,您给个机会啊!”
游岩秀喉头滑动,暗暗将口水往肚里吞。
他瞧也不瞧鲁大广手里搓了壳的麦子,却是自个儿在麦穗上抓了一小把,合在掌心里略使劲儿地搓揉、摩挲,然后捧在鼻端深深嗅闻。
再次确认,果然好货!
他又想到麦芽糖的滋味,唾液再生一波,他用力咽下,表情更显严峻。
此地来阳县“丈棱坡”,离他“太川行”江北永宁的老巢约有两天路程。
“太川行”这字号,自成立以来已三十余年,掌的是南北货和东西物,杂而不乱,繁中有序,是江北一带最大的粮油杂货行。
在来阳县这儿,“太川行”几年前就设了货栈,而“丈棱坡”的麦子一直是交给“太川行”收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原本双方合作得甚是愉快,哪知前年“丈棱坡”的几位地主老爷们不知发哪门子疯,竟终止和“太川行”之间的往来,把货交给其他粮行。
“秀爷……”开口说话的不是鲁大广,而是今日一直陪在一旁的七、八位地主老爷之一。他觑了鲁大广一眼,吞吞口水,打着商量道:“秀爷,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咱们‘丈棱坡’这几家原都跟着‘太川行’吃穿,说来说去,是咱们鬼遮眼、心给猪油蒙了,那时才会听了鲁大广的话,把麦子转给其他商家——”
鲁大广一听,登时脸红脖子粗。“老聂,你怎么这么说话?!当初一听到人家开出的天价,你不也欢天喜地得很?”
聂员外豁出去了,硬声硬气道:“要不是你在旁唆使,也不会搞到这步田地!”
“老聂说得对!”其他地主老爷也跳出来声援。“明明跟‘太川行’挺合的,谁教你没事兴风生浪,连对方底细也没摸清楚,前年交了货,货款拖到年尾才结清,去年更夸张,交了货,到现下才收到一半款子!”
“赵爷,您还收到一半呢,我是连个子儿也没瞧见!”
“我也是!”
“谁不是啊?”
“鲁大广,你给大伙儿说清楚,当初你是不是拿了人家什么好处,才设了这个烂局要众人往里边跳?”
鲁大广额面渗汗,黝脸胀成猪肝色,他猛挥双袖。“天地良心啊!说到底,咱也是受害者,那商家倒了,主事的逃之夭夭,咱想找对方替大伙儿讨公道,偏就没法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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