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真非真(8)

2025-10-06 评论


白衣男子早听到铁明与他的耳语,这时应着响声看过来,两人的眼光在空中相触,男子善意地朝他微笑点头,白兰芳却立刻恍如窒息似地,紧紧按着胸口。

男子的神色因此微微一愕,白兰芳看了更觉胸口痛得有如被石头压住,令他无法吸呼,脸上血色尽褪。

「兰公子!兰公子……」坐在他身畔的铁明立刻着紧地伸出手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韩重亦立刻走过来问候。

「兰公子,你不舒服吗?」看他连唇瓣也发白,韩重的神色亦紧张起来,只道他是发病了,立对铁明说。「还不快去马车拿药来!」

铁明听了,快醒悟过来,忙不迭地跑了出去。白兰芳倚着庙内的红柱,只觉浑身冰冷,胸口痛得和以前病重得躺在床上无法起来的时候没什幺分别。

他明知道自己病根未清,绝不应动气,亦要远离悲忧愁恨,只是心中实在无法自持。镶在莹白脸孔上的浑圆眸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坐着的白衣男子,看久一刻,胸口就痛上一分。

白衣男子的眼神亦凝聚在他身上,沉吟一会,站了起来,向他走去。他身旁的俏丽少女忙不迭拉着他的手臂。

「表哥,别过去了,都不知道他有什幺病?可能会传染人的!」

男子笑着摇头,依然朝白兰芳走过去,在一步之外凝下身影,神色平和地对戒备的韩重说。「在下稍懂岐黄之术,不若由我为这位公子把脉。」

韩重颔首。「谢谢!」神情感激。

只有白兰芳,在看到他卓越的身影缓缓走近的时候,身子已经开始颤抖起来,颤抖亦不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是起源于另一种更加刻骨铭心的痛。

男子曲膝弯腰,向白兰芳的右手伸出去,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上微微凸出的腕脉时,白兰芳迅捷地将手缩起来。

男子愕然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双含怨带怒的乌亮眸子,连莹白的双颊亦泛起薄怒的红晕。

不去看白衣男子不解的脸孔,白兰芳偏过头看着韩重,以沙哑的声音向他说。「我不想留在这儿……」

外面的雨势稍弱,却依然绵绵密密。现在出去,就是要冒雨赶路了!韩重不禁皱起眉头,却见他双眼满是恳求之色,犹疑了一会,终于还是顺了他的意思,扶着他拔身而起。

扶着韩重的手,走到庙门时,听见身后的女声高声说了一句。「表哥,这人真没礼貌!」

男子说了一句。「翠影,别无礼。」

「怕什幺!看他走路都要人扶,怕不快病死了!」

语气极是放诞,白兰芳听得捏紧拳头,却因不想再看见身后人那张虚伪的脸孔,而忍下这口气,在韩重的扶持下走出山神庙,坐上马车。

在车上服过药后,胸口的痛才稍为平伏,又被担心他身体状况的铁明迫着在软衾躺了下来。

纵然闭上眼帘,那双蓝得近黑的眼睛依然挥之不去,虽然他下江南而去,为的就是重怀故家,故人,但是,在身心尚未完全武装之前,就让他在半路上意外相遇,这又岂是心之所愿。

浓眉俊目,高鼻宽额,还有一双异色的眼睛,白兰芳曾经以为一切记忆已经模糊,却原来依旧是如此清晰。

他依然如记忆中体贴沉着,不!应该说,他变得更加内敛深藏,记忆中偶尔展露的刺目锋芒已经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被收在剑鞘之内。

多年来,他想必过得极好吧?可有偶尔想起他,心中可曾有过一点愧疚?

不!他一定已经将他完全忘记了,看他刚才的表现,就知道他对自己根本没有半点记忆。

过去如风,只有他无法忘怀。马车一路前行,雨由繁而疏,再至无,惜白兰芳依然是心思紊乱,直至到了客栈后亦无法平伏。

侍卫们在店面前解去蓑衣和草帽,铁明则在马槽安顿行李,只有白兰芳独坐在楼面。

坐在朴实的木椅上,白兰芳一直默不作声,如弯月的眉头始终紧紧蹙着,透露主人的烦扰。

那种明显的烦躁令身旁的人亦不安起来,连立在柜台前的韩重亦不时向他投以关心的张望。

突然,一把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外传进来。「掌柜,住店的!」

发言的是在一个时辰前才分别的黑衣男子,在他身后踏进来的正是方才的一男一女。

「大少爷,表小姐,你们先坐下。」待白衣男子一点头,他便向柜台跑去。

白衣男子一进来,白兰芳的头便抬了起来,眼神一眨不眨地凝聚在他身上,白衣男子朝他微笑,神色自若,似乎全不将方才的尴尬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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