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问问她在公文署这里学习得如何,但见她屡屡眯起眼睛,像是视力不好的人欲穿针线那样,转念一想,乐采忽道:“刘府士。”
站在吏部卿身边的官员连忙答声。
乐采有一双温和的眼眸,但此时看人的目光却不是非常可亲。
他看着刘府士道:“大约半个月前,有份关于京川治水的公文送来这里抄写,天官长让我过来时,顺便问问。”
刘府士立即答道:“抄写公文的工作都是待选官员负责的。”
乐采当然知道。“不知那份公文是由哪一位待选负责抄写的呢?”
“回禀大人,是冉待选负责的。”刘府士道。
“那份公文出问题了,你知道么?”乐采道。
闻言,刘府士诧异道:“出问题?”他转头看向冉小雪。“冉待选,你还不快来看看是什么问题!”一句话便将责任全推给抄写的人。
冉小雪闻言,也是有点讶异。她还记得那份公文的内容,因此连忙拱手问道:“敢问大人那份公文是哪里出了问题?若错在小雪,小雪理当负责。”
不自称“下官”,是因为她根本还没有正式官职。
乐采语气忽转严厉地说:“那份公文抄错了一行字,导致现在冬官府那里拿着公文抄本来天官府,说朝廷决议的动工时间不对,真要照决议去做会出岔子。”
他看着冉小雪,思虑片刻又道:“冉待选,日后你若有机会授官就会知道,朝廷的每一项命令都必须准确地传达给各部各府,只要当中有一个疏漏,可能就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抄写公文也许不怎么有趣,但希望你并非抱着敷衍的心态在做这件事。”
冉小雪一边听着上司的教训,一边努力回想当时她抄写那份公文时的情况。
他们这批新科进士,在三个月前由天官府打散,分派在各部里见习,只有她被分派到天官府公文署里整理全国的公文。
冉惊蛰知道她被派进公文署里时,还嚷:“完了完了,被分到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是要怎么表现给别人看啊!”待选这种事是很现实的,没有好的表现,根本不可能被上级选上,待选之路遥遥无期啊。
“姐姐莫忧,我把公文抄写得漂亮一点。”当时小雪曾那样说,一点都不以为意。
“笨蛋小雪,”冉惊蛰叹道:“公文就是公文,你抄写得再好都没用。”
即使如此,冉小雪还是努力把事情做好。
其实公文署里不是只有她一名待选,但其他几位待选官员都是比她早登科的进士,甚至是跟姐姐冉惊蛰同年登第的呢。姐姐待选不到一年就被选入春官府,不知道姐姐这些仍在待选的同年心里作何感想?
入署那天,刘府士便将工作交代给她,从此开始了她没日没夜的抄写生涯。
每一份公文都得誊写三份,一分送到邸报馆,一份送到史馆,一份则留存天官府,逐一分类归档。但公文多到好似永远抄不完,工作十分繁重。
小雪每天抄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陈情、看着大臣的决议,甚至宰相与陛下批阅的文字……有时看得太过入神,耽误了时间,只好在夜里就着微弱的烛光继续抄写。
然而署里都是书简,若不慎走火,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当值的官员每一晚只配给一支指头粗的蜡烛,用完不补,就是要夜值的官员们小心用火。
有时夜里宿值,有月光时,舍不得点烛,她便偷偷打开窗子,让月光照进署内一隅。好在时值夏季,入夜后只是微凉,不冷,只怕入冬后天寒地冻,在不方便用火的情况下会冷到打哆嗦。
抄写那份公文时,她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抄错一行字?
她每回要将公文归档时,都会再三核对过一次文字,检查有无错误的啊,怎么会……啊,那天是满月吧?轮到她宿值,她没点烛,将桌子挪到窗边,就着月光誊抄。是不小心看漏了么?
既是她的错,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
听着吏部卿的教训,冉小雪认错:“对不起,是小雪抄写时走了神,请大人责罚。”
乐采看着垂首认错的冉小雪,又暼了眼在一旁看好戏的其他待选官员,微抿唇,道:“是该责罚。从今天起,你白天在公文署里继续原来的工作,下值后就到我厅署来,我另有工作交给你。”
言下之意,是要她一个人做两人份的工作。其他人听了,只道乐采罚得合理,却不知他心里另有计量。
“你先把原先那份公文找出来,重新抄写无误后,亲自送到我厅署来。”交代完毕,乐采又转对其他待选官员说了几句话,大抵是问在此工作有何收获、有何意见一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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