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提醒了众人一件比娄欢适任与否更重要的事。确实,君王才是此事的关键。
石履霜眼神逐一扫过众人,轻描淡写道:“若依我见,当今君王太过年幼,凡事由三公代决,新君即位五年来并没有特殊建树,勉勉强强算是不过不失。然而君王心性未定,易受他人影响,偶有曾做出扰乱朝纲之事,使所下圣旨形同儿戏;是故,以娄太傅之才入主天官虽是理想,但因君王之故,必有人质疑是否娄太傅逼使君王同意,以此难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讥。
即使娄太傅并未真有如此行径,但民议既起,又难道不该归咎于君王么?倘若君王有足够能力统御群臣,使众臣心悦诚服,又哪里会有如此声浪?是以履霜认为,今日诸位与其议论娄太傅适任与否,不若议论君王适任与否。”
他字字铿锵有力,众人无不寂然倾听,就连冉小雪也不再关注食物,留意起他的话来,忍不住为他捏一把冷汗。
是啊,民间固然传出了一些质疑娄太傅专权宫廷的声音,但谁敢说得像他这样明白!要是传进君王耳里,若当今君王不能容许他人议论,岂不要惹来祸患?
冉小雪眼神瞥向那因身量不如人、即使因为惧高而微微颤抖也要站在长凳上以便睥睨众人的小姑娘,只见她抿了抿唇,瞠目道:“原来先生对当今君王的评价如此之低啊,怪不得你至今不愿接受圣上旨意,归籍我朝。”
石履霜微扬起堪称美丽的唇瓣,深潭似的黑眸直对上小姑娘金色双眸,轻声回应:“并非如此。”
“哦?”男装小姑娘微怔。
“履霜生而无籍,此生最希冀之事,自是能有一个归属之地。”
他美目流转,看向一旁的冉小雪,两人视线交会之际,他顿生一种感觉,这世上即使众人皆误解他,也还有一个冉小雪懂他心思。他继续道:“然而,君王旨意出于一时怜悯,缺乏法理依据,即使今日履霜受旨得到名籍,短时间内也许能博得君王爱才、履霜甚幸的美名;但普天之下如我石履霜者,还有千千万万人,只因为法理上的不允许,生为皇朝人,却无皇朝名籍,难道他们不会质疑何以君王独厚履霜,却不体恤他们?”
他回过头来,俊目重新对上那金色双眸,严正道:“与其一时宽赦,莫若重新修订归籍之法。皇朝开国已有百年,世易时移,当年所订法制早需要重新检视。一个国家若要强盛,莫若兼容并蓄、广纳万民。履霜不愿接受君王旨意,理由在此。我爱名,即使要归籍某个国家,也必得名正、言顺。”
半晌,那小姑娘回应道:“朕……正该如此,我知道了。”
众人闻言,不禁笑道:“小姑娘又知道什么了?”
那金眸无比认真。“我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国家越来越好;也知道新任天官长之位非娄太傅莫属,不是他的话,任谁都无法教我心服口服。我还知道……”她垂低下头,低声说:“我……原来当今君王在百姓心中评价甚低……看来她想成为一个明君,今生恐怕无望矣……”
“也不是完全无望。”那清朗之声突然说道。
众人看向石履霜,只见这青年一身傲骨,倨傲地笑了笑,引述远东古国大儒之言道:“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小姑娘眨了眨眼。“何解?”
石履霜解释:“三十年为一世,假使有王者现身治世,必定要等上三十年才能见到她所施行的仁政开花结果。”看着小姑娘,他微哂,忽问:“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小姑娘忽被问起年龄,直觉答道:“呃,过了年,就要十一了。”
石履霜故作一脸诧异状。“原来小姑娘与当今天子同龄呢!”
小姑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觉得这石履霜似乎有一点爱作戏,可是又忍不住听他说道:“皇朝帝王麒麟六岁即位,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有为的君王,得等她执政三十年,也就是她三十六岁以后,才能得知答案。”
他环视众人,又道:“届时,在座诸位,包括我石履霜皆已垂垂老矣。如遇仁君,得以安享天年,正是皇民之幸。”
这番话使得在场众人纷纷远目起来,不禁想像起,再过二、三十年后,这个由女性君王所统治的国家会变成怎生一番面貌。
那一天,在旅栈的论辩和平地结束了。
众人只知,后来……
朝廷群臣连夜修订归籍新法,准备让许多像石履霜这样因为出生地不隶属皇朝国土而失去入籍资格的百姓,有机会成为皇朝子民,享有相同的权利与义务。却不知种种改变都只为他石履霜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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