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15)

2025-10-06 评论


“这里,不是种了很多蒲公英?”她指指那片松软的土壤。

权弈河扬扬眉,“原来是种了一大片,天晴时会招来许多蝴蝶、蜻蜓,不过,一楼的住户搬来后,机动车车库还没建好,居委会商量了一下,就把这片地划分给他,作为停车的地方。”

“怎么可以这样?”崔婧无法接受,“明明是公用的活动场所,要是在外国,有人敢占用了大家公有的财产,一定会被唾弃死的,你为什么不抗议?有机动车的家庭能有几家?你看,左边那几户不是也没有车,白白画了个空场子。我看,是这一户有几个钱就强迫别人给自己行方便!”

夜深人静,她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能传出好远。

“阿婧,你会影响邻居休息。”他拉住她往自家的门洞走,“居委会的决定不就代表了很多人的意见?别忘了,这套房子是你们研究所给的房子,附近邻里全都是你的前辈或是顶头上司,我们做晚辈的,是不是该发挥一下孔融让梨的精神?”

“你也太好欺负了,这不是前辈后辈的问题,弈河,若是这片地允许私有,照理说我们搬来得早,凭什么让别人占了先?不管是哪个领导,都不能不讲道理!”崔婧那张冻得苍白的小脸染上了一层红润。

走在前面的权弈河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深深地望她,“美国没有人情味可讲的。”

一句话,制止了崔婧后面要说的话,她愕了一愕,“我、我知道啊。”

“可是我们有。”权弈河套出钥匙,打开外层的铁门,“哗啦哗啦”,一次次的金属摩擦,让崔婧的心一缩——

弈河啊,为什么你不理解我的心情?

一棵棵蒲公英是她亲手撒的种子,临走前,她还想,假如回家的那天,看到一片蒲公英纷飞的景色该多美?没料到,真正迎接她的是一辆冷冰冰的汽车!好,冬天看不到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场景很正常,可至少,要把来年春天的希望留下来嘛!但是,弈河认为让她越来越没有人情味?

门推开的刹那,权弈河的心也不是滋味——

阿婧啊,为什么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他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不愿为一些小事和人争执,免得将来她在同事中不好相处,这一番苦心,在她眼里竟是任人欺负吗?

一道隐匿的鸿沟横嵌在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之间。曾几何时,他与她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对崔婧来说,这次久别重逢,难免显得陌生了。她被瞪了很久。

从崔婧进屋以后,这只猫就那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在对一个不速之客表达它最强烈的不满。

这只猫咪,哦,说它是只猫实在有几分勉强,长得活像一团肉球,毛茸茸,全身上下洁白如雪,胡须细长,翘一翘神气十足。怪的是,两只前爪上的指甲短得出奇,蜷在左右,在发现有人注意它时,还不时在颊上蹭两下。它懒洋洋地卧在钢琴座下,一动不动,对女主人的归来视若无睹,没有一丝热情可言。

权弈河注意到了这一点,走过去,一拎拎起那只白猫的后颈,把四肢乱踢的它抓到了崔婧的眼前,轻笑道:“阿婧,你不会和它见外了吧。”

“怎……怎么会?”崔婧干笑几声,“这只猫当年跑到我的宿舍捣乱,把许多试管、药剂瓶砸个粉碎,气得学姐差点把它当标本解剖了。”回忆往事,真的非常有趣,她低头看了看这只凌空的猫,一皱眉,“可是,它变了,原来的猫瘦小灵巧,不像……现在这么胖,笨笨的,弈河你给它吃得太多了啦。”

“猫咪胖点抱起来舒服,狗要身材瘦削才精神。”权弈河挠挠猫咪的脖子,“以前叫它‘罗斯福’是希望它借美国总统的光,现在,倒名副其实地发福了。”

阿福“喵唔”大叫,可是眯缝的蓝眼,得意不已,依旧对崔婧报以敌意。

“猫一胖,抓老鼠就不灵光了。”崔婧不屑地回以颜色,“我刚才还以为是一团毛线掉在钢琴下面呢。”

权弈河正经地摇头,“不会的,家里也没有老鼠可抓,再说我没给它专门喂什么,顶多是一些超市卖的猫食,偶尔弄瓶牛奶、鲫鱼……”

“等等,你还给它喝牛奶、吃鱼肉?”崔婧惊讶地张了张嘴,“你把这只猫当小孩子养啊?”

权弈河一抿唇,淡淡地笑了笑,“是鲫鱼骨头,呵呵,不是肉,要是我们的孩子,当然不给他(她)喂这些东西。”

崔婧的脸一红,别开眼,“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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