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恨不得即刻便扑上去大吃一通,见程逸岸不动,自己又不好先动。
“死来了?”阴恻恻的声音自地底响起般,不知何时,二人身后出现一个瘦高男子,瘦高还不足以形容,端的便是竹竿一支。此人缓缓走到向阳处,青年才看清楚他的脸。男人的脸也是又瘦又长,脸色铁青毫无血气,如僵尸一般,却又偏偏挂着十分愁苦的笑容,看来怪异之极。瘦子厉目往青年清秀的眉目一扫,对程逸岸讥道:“小情人?”
这句话青年当然是听得懂的,不禁大窘,“我、我不是……”
程逸岸全无情绪,自若地道:“我带他来吃饭而已。菜准备好了没?”
瘦子点头,“就好。先吃。”简短说完,一转身又没进黑暗里,想来那里该有一间厨房。
“如此有劳了!”程逸岸搓着手,缓缓走向饭桌,青年立时乖觉地跟上。
“小兄弟,算你有口福,”程逸岸取过酒壶替二人斟上,“刚刚那根竹竿,名叫刀维蔻,长相倒胃口,做出来的才可半点不倒胃口,算得上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厨,我与他今年约好煮的是荆楚菜,你既饿了,便先尝尝这道散烩八宝饭。”
青年正等他这句,话音未落,便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要酒吗?”
青年嘴巴塞得鼓鼓的,百忙中向他摇了摇头,又埋头苦吃。
程逸岸失笑,只顾自己饮着酒。
过不多时,仆妇模样的中年女人将一道道菜端上来,整个饭厅香气缭绕,单用鼻子闻,便已是人间极乐。那青年自小生在乡下,粗茶淡饭吃惯了,出门后更是半饥不饱,对于报的菜名,诸如“冬瓜鳖裙羹”、“珊瑚桂鱼”、“满载而归”、“太和鸡”、“梅花牛掌”、“应山滑肉”之类,皆是闻所未闻,更哪里亲见过这许多珍馐佳馔?直看得眼睛都花了,举着筷子不敢落箸,生怕坏了厨师精心装点的盘中美景。
程逸岸笑道:“菜烧来便是给人吃的,你吃得少,可要小心他一个不高兴,在菜里下毒害咱俩。”
青年这才动手,闭着眼随手夹起一道菜来放进口中,嚼得几下,立时大呼好吃。
程逸岸道:“荆楚菜以河鲜为大宗。这道叫做八仙过海,乃是宜昌名菜,据说八仙曾来荆州吃过这道菜。你方才夹的是海参,刀大厨的刀工非同小可,纹理之细之密,远过一般厨师所能。这旁边铺的各色菜肴,则分别是火腿、蹄筋、鸡肉、冬笋、虾米、香菇、莲子和荸荠。”
青年忆起家乡此时正当采摘莲蓬之季,忍不住多夹了几枚莲子来吃。
“这道是秭归菜汤汆桃花鱼,秭归是王昭君故里,昭君出塞前回归省亲,返京时正值桃花将谢,昭君与父母告别,泪洒花瓣,花瓣飘入河中变作这透明的桃花鱼——不过桃花鱼理当在初春捕食,现在已是盛夏,老刀如何能弄到新鲜货,倒是十分费解。”
青年小时听过昭君出塞的故事,一边吃一边听他讲这段典故,倒也津津有味。
此时天色渐暗,刀维蔻拿了盏颇为别致的烛台过来,点上火后,靠着墙看二人用餐。
程逸岸兀自对青年说个不停,青年到得后来只觉越吃越好吃,越吃越想吃,连程逸岸在讲什么也懒得听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一刻不停地夹菜。他只在刚出门时喝过一次酒,不但吐得稀里哗啦,还被人趁醉摸走了行李,因此虽然那酒也是少见的玉液琼浆,却引不起他兴致。
“今天话多。”刀维蔻静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
程逸岸看向他,笑道:“我自然要在这位小兄弟面前夸耀一番学识渊博,好赚得他全心钦佩。”
“话多,毒走得快。”
话音刚落,程逸岸手中酒杯掉落桌上,浑身软绵绵地跌倒在地,欲振乏力。
“程大哥?”青年刚咬了一口状元油,见此情形,一时踌躇着该先吃完再去看他,还是先放下这道极品美味。
刀维蔻冷冷扫他一眼,“你莫掺和。”
程逸岸半趴在地上,神色微显慌张,“你下毒?”
刀维蔻点头坦诚:“我下毒。”
“为什么?”
刀维蔻仍然是一脸扭曲的笑意,“你太吵,又不吃菜。”又看了看一旁的青年,“他吃菜,便没事。”
青年听他这样说,也知道菜里大约放了解药,是以自己安然无恙。连忙要端吃剩的一盘排骨煨汤想要去解他的毒。刀维蔻身形一晃,已到了桌边,伸手往桌上一拍,石质的圆桌出现数条裂缝,碗碟尽数碎裂,汤汁洒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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