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岸忽然重重吐出一口气,将手按在霍昭黎头顶,用力将他脑袋往另一边转。强硬地道:“你不要看我,若保证不看,我就讲个故事你听。”
霍昭黎点头,将背对着程逸岸的肩头,仰头看洞顶嶙峋岩石。
“有个孩子,娘没出嫁,就生下他自杀死了。姥爷姥姥勉强养他到六岁,那时孩子出落得十分惹人怜爱——”
霍昭黎之前想他大概要讲自己身世,听到这一句,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回头去看程逸岸。
程逸岸怒瞪他一眼,狠狠将他头扭回去,斥道:“你干什么?”
霍昭黎缩了缩肩膀,偷眼瞧过去,畏畏缩缩地道:“大哥,你现在这张脸……也是假的吗?”虽然是娃娃脸,但也看不出哪里惹人怜爱啊。程逸岸半晌没说话,霍昭黎被他的沉默吓得一动不敢动,只觉阵阵凉意自身后袭来。忽然间背上被狠狠踢了一脚,他整个人平平飞出三丈远,“砰”一声重重着地。
若运功护体,就算避不过那猝不及防的一脚,至少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可既然知道是程逸岸踢的,霍昭黎就丝毫没想到要抵御,这一下嘴里吃进了烂泥不说,剧痛感也顷刻即至,他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声呻吟。
程逸岸走过去,看霍昭黎凄惨落魄的样子,非但毫不同情,还在他臀部又补了两脚,“我叫你乱说话!叫你乱说话!”
霍昭黎终是反应过来他在气什么,知道自己嘴笨,再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只得忍着皮肉之痛,不住道歉。
程逸岸看他眼泪汪汪的样子,总算是消了气,哼一声,大摇大摆回到原来坐的地方,继续方才的“故事”,“那孩子因为……总之就被卖到了窑子——”
他讲得毫不动听,全无情节起伏可言也就罢了,可是——“窑子是什么?”
“就是比菡萏小筑便宜许多但做差不多事情的地方。”程逸岸不耐烦地解释。
“哦。”霍昭黎想起之前在李嬷嬷房中的事,不禁脸红。
“小孩那时不过做些跳水担柴的杂活,虽然被打骂但是有口饭吃。直到十岁上,有个该千到万剐挫骨扬灰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肥老头,看上了这个孩子——”说到这里,程逸岸看见霍昭黎又鬼鬼祟祟地想回头,没好气地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霍昭黎先是连连摇头说没有,被程逸岸再一逼问,他将身子移远了几尺,小心翼翼地道:“那孩子……难不成是女的?”说完眼睛止不住地往程逸岸脸上瞄去,端详之下倒也觉得这张脸就算是个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对劲。
程逸岸圆睁双目,困惑地瞧着霍昭黎的背影,断定他上回是真的没发现,才无力地道:“你不要给我多嘴!”为什么跟他说话就这么费神呢?
霍昭黎“哦”了一声,脑子里却情不自禁幻想大哥穿上女子衣服时的样子,想着想着开始脸红口干,忍不住打了下自己的头。他又想大哥是女孩子,那倒也挺好的。到底好在哪里,他却又说不上来。
程逸岸懒得理他这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续道:“后来小孩就死命跑掉,躲避追兵的半路上,撞见一伙江湖人,那伙人的领头救了他,将他收入门下。”
霍昭黎心中恍悟。原来是有这样一段,小笛子才扮作被人追杀,大约是想让大哥多少生出同病相怜的意思。
“他的师父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功夫也登峰造极,因此门下弟子都是名门正派、武林世家的子弟,一个个尾巴翘上天,看不起出身低微的师弟,大家伙说好了不睬他。师父见他可怜,就多护着点,他们自然就愈看不惯。等到师父死了,他们找个机会,把他逐出山门了。”说到这里,他用着引诱的口气道,“那‘机会’是整个故事里最有趣的,你要不要听?”
“……”从头到尾,霍昭黎没听出这个故事有趣在哪里,而且看他那几个师兄师姐对他的态度,也不像大哥说的那样冷淡,不禁开始怀疑这番说辞中几分真,几分假。
程逸岸见他没反应,自说自话地道:“看你这么有兴趣,我就勉强对你说。”
我看起来很有兴趣的样子吗?霍昭黎摸摸自己的脸,相当不解。
程逸岸的语气由平板转为低沉:“那些同门里头,有一个师姐大约是可怜小孩,年纪也相近,所以算是比较多玩在一起。”
霍昭黎猜那师姐应该就是辛夫人骆逸冰了。
“那时小孩十六岁,师姐十八岁,已经许了大师哥做妻子。师姐有一晚上把小孩找去吃酒,酒里下了药的。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所有人都站在眼前,捉奸在床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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