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简陋的方式将遗体埋于后山中,婆婆的一生,确实应了那句——尘归尘、土归土。
人世间真正的无情,究竟是来自于人性的自私,还是避不掉的生老病死?
下了一夜的雪,今早却阳光和煦,带来些许暖意,让预备上街采购过冬粮食的东晏芷高兴得要命。
婉约灵秀的一双凤目笑成弯月,滚白边的黛色衣裙和两颊腓红相互搭应,她心情愉快地哼着家乡曲儿,望着雪皑皑的山脉摇头晃脑。
“瞧你笑得这么开心,是在想什么?”坐在无棚的板车上,邱海堂被她脸上的灿烂笑容给弄糊涂了。
“你不觉得吗?连续降雪的日子突然出了个大太阳,会让人一整天的心情很好。”她轻轻柔柔地说着,天真的个性表露无遗。
“确实,不过你倒捧老天爷的场,大晴天就心满意足地笑个不停。”
那是因为身边正好有你陪伴哪!东晏芷在心里大声喊着,又不禁暗骂自己真不害躁!
抵达逸水村后,他们停留了几个固定往来的商家,采买薯类、蔬果、酱料、腌渍物、及一些必要的日用品。
把东西搬上板车后,用绳索交叉缠绕绑紧,才不致行走时散落一地。
东晏芷仔细地清点过后,又极力想着是否漏掉了什么。
“差不多了吧?”
邱海堂那颀长身躯自后头走过来,轻易挡去她头顶上的光影,感觉他的气息就围绕在自己身际,红了大半天的双颊继续灼烧。
如果她有足够的勇气,或许一转身就偎进他的怀里。
“晏芷?”奇怪她怎么不回答,于是走到她面前。“你怎么在发呆?”
“噢,嗯、嗯,都差不多了。”她窘迫地胡乱点着头,深怕心里的意图被他瞧出端倪,怎知当她回答完了,又换他没有反应。
她纳闷地抬起脸,发觉他正神色震愕地望着身后。
于是她也跟着扭转过头,想知道他何以露出这般吃惊的表情。岂料,在看到眼前情景之后,也和他同样定住不动。
当日的刁蛮千金竟沦落为路边要饭的乞丐?
“海堂哥,这……”她期期艾艾。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不让震惊的情绪涌生出太多同情心,邱海堂当机立断的转身,从容不迫地坐上板车。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很可怜吗?”东晏芷频频回首,过度善良的本性使她不忍就此甩头离去。
“她变成什么样子都和我们无关。”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回碰上了霍家千金,一向古道热肠的海堂哥就变得这般冷漠,再怎么记恨,也犯不着如此刻薄呀。
按捺不住心中的怜悯,她摸了摸小钱袋,里头还剩一点铜板,几经考虑之下,就跑到了蜷缩在一堵石墙前的乞儿面前,迅速将铜板放进了破碗里,她不敢迟疑的转身就跑。
瞪着破碗里突然出现的玩意儿,霍语珑发了好一阵的呆,忘了要抬头瞧瞧这位好心人的模样。
等到她慢吞吞地抬头寻望,人早不知到哪儿去了。
将铜板抓在手里,她似想到什么。
霍地起身往一间专卖糕饼的铺子跑,买下她垂涎已久的黑枣糕,虽然花掉所有的钱只换来一盒微不足道的饼,她却毫不后悔。
一股作气跑回土地公庙,想将心爱的黑枣糕让大家一块分享,怎知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年头还有人会赏钱,真是不容易。”朴大伯黑溜溜的一双凹眼瞪着她。“但你知不知道,买这黑枣糕的钱,可以让大家吃到热腾腾的肉包子?”
“但我喜欢吃黑枣糕。”她沉下脸回答。
“既然这样,一整盒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像这种喂不饱肚子的东西,只适合有钱人家做饭后甜点,我们没这福分!”他瞥过脸去不看她,其他人也只能默默将糕点放回。
“有钱人家又怎样?一样都是人,而黑枣糕也只是食物的一种,大家都有资格吃啊。”许久未曾发过脾气的她,在朴大伯的数落下倍感愤怒。
他们贱踏的不是食物,而是她这难得的好心!
“你以前是千金大小姐吧?”朴大伯凌厉的目光盯住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倘若你连明天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确定,花这种钱贪口腹之欲,只是可笑的举动。”
“我会活着的,我一定会活着的!”不服输的她,信誓旦旦的大声说着。“但现在,你们非得吃这黑枣糕不可。”这是她心里小小的坚持。
朴大伯当然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能淡然回答:“想吃的人就吃吧,只怕一旦尝过后念念不忘,往后日子更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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