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意已决,要与王有龄同生共死。王有龄夫妇二人正争执着,忽听外头锣鼓大震,人声喧哗,有人四处高喊着:“太平军破城了!太平军破城了——”
这一声喊如巨大的石头砸进水中,起初还听得见声响,石头越沉越深,水面上却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直到彻底沉入水底。
王有龄和采菊的心头便沉入了这样一颗巨石。
三人之间静悄悄,无半点声响,谁也没有先开口。静默地站了良久,直到一直守在外头的酣丫头冲了进来,“阿四,太平军已经进城了,很快就会朝巡抚衙门来,咱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确到了要走的时候,阿四依照自己答应的拉住了采菊的手,“跟我走。”
那固执的女人硬生生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站到了夫君的身旁,“我留下。”
王有龄到了这时候才了解自己娶的究竟是个怎样性情的女子,罢了!罢了!黄泉路上他们夫妻二人相守着渡河倒也甚妙……甚妙啊!
“阿四小姐,你走吧!”他扬手送她出门,“我们夫妻二人决计留下,你们还是快走吧!答应我的那两件事你莫忘了,我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会保佑你今生今世平安康泰。”
史书上那些城破自刎的事不会真就发生在她的眼前吧!
阿四忽然很不想看到即将发生的悲剧,她猛地转身,踏出门的瞬间略顿了顿,背对着他们夫妻二人道:“我……走了。”
“走好,阿四小姐你一路走好啊!”他们夫妻挥手送别,在她背后看不见的角落。
阿四与酣丫头趁着城里人乱,由小路向林子那头去了,想依来时路回去。却听身后有人高喊:“王大人自刎了,王大人殉城了——”
她没有回头,逼着自己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忽然身后哭声一片——
“王夫人……王夫人上吊了,王夫人随王大人而去……”
阿四的脚步住了,再也迈不开一步。那些城破自刎的故事像一页纸在她的面前翻过,她心中没有崇敬,只有悲凉。
王有龄若活着被太平军抓到,或投降或被折磨而死。他若投降,九族受累。若不投降,生不如死的感觉非常人可以忍受。无论哪种结果,都比他如今自刎来得更加可悲。
原来,历史上诸多的自裁以示气节,不是因为忠心可嘉,只因被逼无奈,无可选择。可怜王夫人……
阿四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似被白绫勒住咽喉的人是她。
她这样站着可不是办法,酣丫头铁着心,硬拽着她的手远离此地。
“青楼绮阁已含春,凝妆艳粉复如神。细细轻裙全漏影,离离薄扇讵障尘。樽中酒色恒宜满,曲里歌声不厌新。紫燕欲飞先绕栋,黄莺始即娇人。撩乱垂丝昏柳陌,参差浓叶暗桑津。上客莫畏斜光晚,自有西园明月轮。”
那是属于她和王有龄的诗,她念着它送王老爷、王夫人一程。
杭州城炮火连天,那仅剩的一只酒杯静悄悄地……
碎了。
时光穿梭如常,在王有龄看不到的现代,在阿四回不去的现代,有个人过着非同寻常的一天——
这一整天,韦自勤都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偏又没什么。
眼见着已到了下班时分,他想着去酒吧喝杯酒散散心也是好的。他刚想离开办公室,却从外头进来一人。
“韦自勤,你什么意思?”
他抬眼一看,竟是他连日里躲着不想见的乌家老二,“二小姐……”
乌家老二反手关了门,迅速贴到他身边,“我要你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
韦自勤低头垂目叹了一大口气,“二小姐,那可是犯法的事,做不得的。”
此话一出,她面上笑容骤敛,咬着牙发下狠话:“犯法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这时候给我这儿装什么乖讨什么巧?”
又说这话!又说这话!每次她逼他的时候就拿这话压她。
韦自勤索性闭上嘴,合了眼不看她不说话,这总成了吧!
给她装死?乌家老二可没有乌家老四那么好说话,几句话几个微笑就被他给唬住了。
“韦自勤,不用我提醒你吧!当初你行贿官员可不仅仅是为了集团能顺利拿到那块地皮,也是为了从行贿他们的钱中拿一部分给自己留下。地皮是低价拿下了,可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也一个个给你喂出滋味来了。现在但凡集团要办个事,就握着手不批不办,就等着你拿好处填进他们的嘴里,这手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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