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禾捂着耳朵,一边往树丛奔去,想要躲起来。她一边跑,一边掉着惊惧的眼泪。
她什么想法都没有。
她只知道她要赶快逃,赶快躲起来,不要被那个怪物找到。
那个怪物……那个怪物,连杭噩都可以杀掉了,那她怎么办?她会不会也被吃掉?
其实她一直都很害怕,就连救九宝的时候都怕得要命,却还是勇敢地付诸行动。那都是因为有杭悦离在她身边,她一直以为杭悦离会救她的,所以她才可以勇敢、才可以坚强。
可现在杭悦离不见了!出现了一个比杭噩还要可怕的怪物,稻禾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怕得快要发疯了!
她找到一处隐密的树丛,钻了进去,背对着外头,蜷曲地窝着。
“是梦、是梦、是梦……没事的,没事的……是梦、是梦……快睡……快睡,醒来就没事……就没事……”她不断喃喃自语,不断说服自己,可手上的痛、内心的惊惧实在过于真实,根本骗不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风弱了下来。
视线昏昧,让稻禾以为自己陷入了睡梦中,可她却还是能听到清晰的脚步声与野兽的喘息声,步步向她逼来。
然后,传来了翻找树丛的声音。
她还无法思考这声音是为何而来,她躲藏的树丛已经被一双大爪给拨开了。
她大惊,转身一看,看到了一张满是鳞片与鲜血的脸。即使那脸的轮廓是她多么熟悉的线条,可她还是放声尖叫!
“不、不要!不要过来!”她哭叫,硬要往更里头的树丛钻。
可那怪物的大爪却攫住她——力道轻柔,那锐利的爪也不曾伤到她。可稻禾还是怕得乱踢乱蹬,想要挣脱这抓攫。那怪物不依,又伸进一只爪,将稻禾给捉了出来。
怪物似乎想看稻禾的伤,便将她扳正,面对他。
“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求求你!求求你!”稻禾哭得狂乱,哭得都没有声音了。
那哭声让怪物一震,面露哀愁,他用沙哑干裂的声音叫:“稻禾,是我……”
可这耳熟的呼唤听在稻禾耳里,却像野兽在低吼。她哭叫得更剧烈。
那怪物更急。稻禾,是我,不要怕,是我啊……稻禾……”
他想抚摸她,就像以往的日日夜夜一样,只要他抚摸她,她就会安定下来,像小猫一样慵懒安心的偎在他怀里休息。她受了太多惊吓与伤害,他想好好保护她,好好疼爱她,如此而已……
可他的爪还没碰到稻禾,以为要被撕裂的她却呜咽了一声,人随即往后一仰,晕倒在怪物的怀里。
“稻、稻禾……”
他看着稻禾吓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她满是鲜血的手,心痛地触摸她。
然后,他终于正视自己的手。布满鳞片、带着血的利爪,大到可以整个包覆稻禾的小头颅……
不要过来!不要伤害我!求求你——
稻禾方才的求救声不断在他耳中回响。
对,他是怪物。他一直是让人害怕的怪物。
他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稻禾不会怕他这副模样呢?
他紧紧地抱住稻禾,颤抖。
他在她怀里哭泣。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触摸她。
他明白……他失去她了……乐丰侯的祖先,其实是一种被古人称为“天囿”的神,因为拥有掌控天气的能力,仿佛把天囿于自己的手掌心中,故有此名。传说其身如蛇,手爪如猛虎,有蝠翼善飞。
然而拥有如此神奇能力的天囿先祖,也因此日益狂妄自大,嚣张跋扈,终被少司命帝贬为凡人。但有感于他们出身尊贵、立功繁多,因此仍是封爵、封邑,礼遇他们。
杭悦离从他父亲手上接下乐丰侯的封号时,就明白了自己身世的奇异,身为嫡长子的力量,更是凌驾于每个兄弟姐妹之上。也知道为何家族数百年来始终低调,于官场上不争不斗,于人情上亦不谄不媚。
因为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用争。连天都能掌控的他们,就像一只飞翔于高空的鹰,俗世的一切都是平地上的繁琐黑点。
可他也晓得,自己拥有可怕的力量,和教人恐惧害怕的外表。
以前,他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个可以为他人带来幸福的普通人。
但这阵子,他却忘了。
因为稻禾,因为她全心全意注视他的眼神。从那眼神里,他知道他是她的天、她的唯一。他更知道,她不害怕他,即使在知道他曾因愤怒痛心,而杀了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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