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焘嗟然摇首,把视线投向满目青山,几乎不想去理林飞。
“不过说起来,你一个男人长这种脸还真是可惜呢。”林飞直勾勾地盯着冯翼看,“你若有姐妹,一定一笑倾国。到时候,也不必大家打来打去。直接让燕国公主站在城墙嫣然一笑,哗,那城下士兵还不是要倒一大片?”
“不要胡言乱语。”拓拔焘轻轻敲了敲筷子。
“哼。”林飞不爽地把头别向一边。公主、公主有什么了不起啊。竟然为了那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女人给她脸色看。
气氛陡然剑拔弩张,冯翼察言观色,适时抿出一个微笑,又把紧绷的空间变得柔和了几分。
“无需在意呢。其实我本来倒有一个妹妹。只是她是不是绝色佳人,就不得而知了……”
林飞好奇心动,忘了和拓拔焘生气,转着骨碌碌的眼珠又望了过去,“你自己的妹妹怎么会不知道长什么样?”
拓拔焘斥道:“飞儿!”
“不要紧。”冯翼笑了笑,四面的风拂开他额角的头发,乌绢般的发丝滑落,清亮又幽深得像足以沉没星子的眼睛弯弯地眯了起来。枫叶无声地飘落水面,带着一丝夕阳的碎金。冯翼的声音夹杂着水色,也陡然变得飘飘渺渺……
“那是凉州混战的时候。”冯翼望了眼拓拔焘,“陛下还没有出生时的事了……”
“我听说过。”拓拔焘沉稳地回道,“是父王攻战晋阳的时期。太子不避讳言,当时各处混战,不只燕、魏二国而已。”
“我当时已经开始记事了,所以记得很清楚。”冯翼转头,看了眼林飞,却是对着拓拔焘说,“那年是在十一月,陛下的父王,坑杀了燕国士兵五万余人……”他讲得轻轻柔柔的,林飞却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或许是四面环水的缘故,身上竟觉得越来越冷。明明是没有见过的画面,却阴阴森森幻视一般浮于眼前。偏红的月亮,血染的大地。士兵们的哀嚎。呜呜咽咽夹杂在冷风里……
“那时父皇还不是大燕之主。兵荒马乱中,贵族也好,兵将也罢。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林飞心中一动,冯翼这番话倒是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抬眼望去,发现那水一样的美男子也正温柔地望着自己。
“他单骑匹马,抱着我和妹妹,夜路不辨,只凭本能而逃。母亲……”叹了口气,一直微笑的冯翼终于蹙了蹙眉,“从那晚过后,就再没见过。应该已经没于乱军中了……”
“那你妹妹……”林飞的心跳越跳越快,忽然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却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妹妹突然啼哭不止……”冯翼苦笑。他父亲后背中了一箭,独自抱着小儿已是吃力,若再引来乱兵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们就把她给扔了?”林飞愤愤然地一击亭内石桌,“为什么?因为是女孩子吗?是女孩子留下也不会有太多用处,所以遇到危险就可以抛弃一旁了吗?”
冯翼态度沉柔地解释:“不是。那样的时局,燕国内斗不止,他一人又身陷最混乱的凉州。妹妹尚在襁褓。若跟着他一路躲藏,讨不到奶水吃,就必死无疑。父亲没有办法,幸好路遇一位隐士,说也奇怪,他接过妹妹,妹妹便立时不哭了。父亲见他们有缘,才将妹妹托付给了他……”
“什么有缘,一派胡扯!”林飞又伤心又愤怒,“竟然随便把小孩交给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负责任的父亲。”
“你不知道当时局势的严酷,会这样想也是应该的。”冯翼淡淡道,“如今赫连定占了西秦,西秦王乞伏暮末已率城投降。但他依旧血屠王族,力求斩草除根。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也要留下婴孩儿与大人共死,而不是力求将人送出以保活命吗?”
林飞被堵得一怔。
“能活下来才有其他话讲。尊严、亲情、乃至一切一切,如果失去生命,就根本谈不上了。”垂睫挡住晃漾不止于眸间的潋滟,北燕太子冯翼没有笑意地微笑了。
“你说是不是呢……”
轻轻柔柔的音色渗在四面碧柔的水波里一荡一荡,林飞的心口却越发郁涩沉滞。嘴里漾起一层微微的苦,而这苦又转瞬渗透了全身。
“师兄,你应该知道我被捡来时的事吧。那时你应该已经记事了嘛。”
“哎呀,那么久以前的事我怎么可能每样都记得清楚。反正就是最混乱的那段日子里把你捡到的啦。”
“最混乱的日子是什么日子嘛!”
“啊!你还真是奇怪。管他那么多!现在再想这些有什么用啊。难道还跑去找那个把你丢掉的亲爹亲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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