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黑暗,眼角左瞟。
她知道,那儿有一幅画,是她从王府唯一带出来的东西,是姓施的官儿送给她的,也是她故意挂在床头。
故意?对,为的就是天天看。
她强迫自己随时随刻抬眼就能看到它。
“紫尘拂玉肌,风透绣罗衣。”
当年王爷随皇上临上都,她单骑射鹰,姓施的官儿随口赞她,王爷欣喜,索性让姓施的在水墨画上题了此句。姓施的顺水推舟,将此画赠予她。
但,人心难测,测得她心凉又心痛。赞她的是他们,给她背叛的,也是他们。在王爷面前谄言她恃宠而骄的是姓施的,在她最不防备时背叛她的,是王爷。
将画挂在房中,她只想测测自己的底限——每看一回,她就心凉一回;若是哪天看到这幅画不心凉,甚至心如平湖了,她心中的怨结才会解开吧。
会有那么一天吗?唉……
深吸夜色,冰凉彻骨涨满胸怀,她调回视线,神思清醒了些……咦?夜半时分,她的院中怎会有交谈声?
四下细看,她看到拐角处长秀的卧房中竟有烛光,细听下能分辨出有两人。本想关窗休息,突听一人似抱怨了几句,在分辨出长秀房中的人是曲拿鹤后,关窗的手微顿,心中升起好奇。
她知道长秀多多少少有点瞧不起拿鹤,就连安排的客房也在最角落处。
夜半时分,独处一室,他们……难道……
不受控制地,她拉紧厚袍,轻巧翻出窗,遁声移去。
拿鹤与长秀……
难道什么?她到底在难道什么呢?
非礼勿视——偷窥他人的坏习惯,她其实没有的,特别在沁心夜凉的时分。如今,她这么屏息凝气站在一个男人房外,更是有点……唔,诡异。
走到梯边的人正想返身,突听曲拿鹤道——
“长兄,不如我默口诀,再演练一遍,你自己画图好不好?不然这么一张张画,你不烦我都烦了……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会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好好……你不要拿墨汁丢我,我画就是了。”声音断了片刻,变成小声的抱怨,“都说了我要睡得饱饱的,第二天才有精神去逗我的默默儿嘛,天天要我画到半夜,你居心不良。”
默默儿?是……说她吗?
继续屏息,人影慢慢移到半敞的窗边。
长秀的卧房她未曾入过,瞧了瞧,与寻常摆设无异,一张床两个衣柜,弯刀放在床沿;衣柜边是一张书桌,上面……书不多,如今堆满了新印的宣纸,熟悉的背影正伏上书桌上挥毫。
曲拿鹤在写,长秀则提着一张新写成的纸张细看。地上,揉成堆的纸团上墨迹斑斑。
看长秀浓眉紧皱,却掩不去眼中的一抹狂喜,及些许的疑惑。
他们在写什么?军国机密?
曲拿鹤停了一下笔,左手侧伸不知抓了把什么塞进嘴,随后是一阵咀嚼声。
人影轻轻抿唇,眼角努力向桌边看去,如愿看到一盘……胡桃仁?无声淡笑,她的视线绕在伏案的背影上,有些好奇他在写什么给长秀。
他来大都十多天了吧,她倒没去细算,管他吃住,她也不介意,只不过这些天有点麻烦。
自受伤后,她不爱动,也疏于骑马练武,每天吃得不多,有时一天只喝一碗粥;自从他来后,每天总端来满桌菜食与她一同吃饭,拉着她问东问西。她烦了赶他出去,他倒也顺从,只是,每每过不了多久,婢女总会端些诸如摊头小卖之类的点心让她尝,有冷有热,说是“曲公子去了城里,专门请那些小贩主送来的”。
她赶他,他竟给她跑到城里玩去了,真是快活得不知……天寒地冻呢。
她不信,去大门外瞧了一回,素来僻静的城郊小道上如今占满了小摊小贩。拉来一问,才知婢女说的全是真。
呵,这人,真是稀奇,到底付了多少银钞,才让小贩从城里自愿跑到城郊来?
疑问盘在心里,直到有一天无意瞧见长秀付了一盒雪酥的银钞,才明白——去城里请人的是曲拿鹤,而付人银两的,是长秀。
看来,男人相处时间长了也会变成好朋友。
瞧他现在玩得乐不思蜀,根本没想过为了什么被他娘赶出家门。想来想去,如果真有姑娘嫁给他,也是件麻烦的事。
那可怜姑娘首先要应付的,就是他时不时惹来的桃花劫。唉!
心中暗暗替未来可能成为拿鹤妻子的姑娘叹了叹,她敛回心神,见长秀开始在书桌边踱来踱去。踱了四五回,他谨慎问:“曲拿鹤,你练的真是《九色秋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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