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业茵小而扁的字迹不同,她的字像男生,有力,而且龙飞凤舞。
带着告别的心情,她在午后的阳光下再次走遍了整座校园。留心下来,果然到处都看到夜繁花的影子,只是花瓣全都紧紧闭合,是啊,这还不是夜繁开花的时候,花如其名,只有当夜幕降临时分,夜繁才会开出美丽的花朵。
下午第一堂课的预备铃响起,叶繁在打铃的同时,摘下一枝夜繁,心里有踌躇,脚步却没有退缩,将她径直来到校心里辅导室的门外。
江惟正微笑着对最后一批前来辅导室的学生说“再见”,一抬头,就看见捧着植物站在门口的业茵。她脸上带着罕见的温和笑容,漆黑的双瞳正深深凝视着自己,江惟愣了一下,借着垂首整理桌上资料的同时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已是标准的江老师的笑容,就像叶繁在医院外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进来啊,怎么站在门口?”他对门口的少女招招手。
叶繁笑笑,她侧开身体让那群好奇打量她的女学生经过,然后进门,捧高手里的夜繁,“有花瓶吗?”
“有。”江惟好奇地看了看叶繁手里挂着花蕾的植物,然后从办公室的一角找出一个阔口的玻璃瓶,叶繁接过来,将夜繁插进去,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又捧着注满了自来水的沉甸甸花瓶回来。
她将花瓶放到方几上,然后转头对江惟道:“还记得我跟你提过一种在晚上开放的花吗?这就是我说的夜繁。”
“这就是夜繁?”江惟有些惊讶,“你说的就是它吗?我记得我们那里把它叫做胭脂花的。”
“是吗?”叶繁还是微笑,“其实这花太普遍,普遍到每个地方都给它取了名字,只是人们谈到它时,却不知指的就是它。”
江惟轻轻点头,他看着叶繁,有些迟疑地问:“业茵……你今天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为什么这么问?”叶繁淡淡笑,坐到沙发上。江惟则坐到了她的对面,望过来的目光里有着一抹深思。
“因为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事。”他说得很肯定。
果然是专业的心理师,这样敏锐。叶繁移开目光,望着方几上的夜繁花,轻轻道:“你……还记得关于叶繁的故事吗?就是那个跟夜繁花名同音的叶繁。”
“当然记得。”
江惟望着她,静静等待她下面的话。
叶繁却沉默下来。
江惟对她的沉默有些疑惑,等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催问:“然后呢?然后你想说什么?”
叶繁轻轻摇头,抬眼对他笑,“没有然后,只要你记得就好,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个。”
江惟的表情变成错愕,他盯着叶繁,心里的警铃响了起来。不对劲!她今天确实不对劲,虽然她在笑,虽然她的神情看上去很正常,但他就是知道,她很不对劲!
如果正面问不出来,那就换别的方式吧。江惟换了一种表情,坐姿也更加随意,轻松笑道:“这是你的借口吧?哦……你又想逃课了?”
“不是想逃课……”叶繁垂下眼笑,“只是刚才我在学校里逛的时候,看到有夜繁花,又想起上次讲给你听时,你一脸茫然的样子,所以专门摘来给你看看。”
“等下课的时候给我不是一样?结果你这节课也被耽误了。”江惟倾身用手指抚弄着夜繁嫩绿的叶片,话语里却没有多少责怪。
“是啊……把课都耽误了。”叶繁起身,“那我回去上课了,江老师。”刚转身,她又回头,“嗯……这花虽然普通又低贱,但如果不凋谢的话,你还是多留两天吧。”
最后深深看他一眼,然后出门——
“你先等等!”江惟突然厉吼,大跨两步,右手一勾,将叶繁拉了回来,左手则将办公室的门重重摔上。
叶繁吃了一惊,抬头不解地望向他。
江惟眼里全是愤怒,“你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吗?”
“你怎么了?”叶繁疑惑地偏着头,“我答应你什么话?”
江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现在应当冷静,但是该死的他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
“你还问我怎么了?业茵,你说过不再做那种傻事,你答应过我要珍惜生命的,难道你都忘了?!”
叶繁听懂了,却也更加迷惑,“我、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自杀?”
“你的眼神。”江惟抿了抿唇,眼神是不同于平常的凌厉。
“虽然你一句话不肯说,但是你的眼神在跟我说再见,不,是在诀别!”他愤愤然转头,指着方几上的花瓶,“你借着送花给我,特意来跟我说再见对吧?你的每一句话都很奇怪,业茵,你掩饰得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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