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请到楼上雅座。」跑堂的伙计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一见这两人都是风神俊秀、气质高雅,虽不知是什么来头,先当贵宾招呼着准没错。
「嗯哼哼,」云深深露出一个与其打扮极其不符的笑容,「呃,我们在楼下就好了,给我们靠着秦淮河窗边的桌子。」
敢情是衣着光鲜的绣花枕头,口袋里掏不出几分银子来。这样想着,伙计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里就少了几分热忱。
「不了,我们还是去楼上吧!」洛清华开口道。他倒不是非要贵客般礼遇,而是不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特别是看向云深深,这令他非常不舒服。
「可是,」她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钱袋,悄悄地靠近他,说:「状元楼的雅座很贵的。」
「怎么妳请救命恩人吃饭,还怕价格贵?」洛清华彷佛没有经过思考,打趣的话脱口而出。
他居然在开她的玩笑?云深深吃惊地看着他。他终于不再像个人偶一般,五官是一动也不会动的清冷,而是挂着微微的笑意,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他这副样子,就像从前的谢清华。
「那钱不够你要留下来洗碗。」她促狭的笑道,彷佛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
「大不了我请妳,反正妳吃饭总是我掏钱,」他笑笑响应。
然后,两人就愣住了。
洛清华的心中只是一阵慌乱,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与她吃过饭的印象,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两人杵在那儿,直到久儿开始拉这两人的衣服,「哥哥,姊姊,我饿了。」
云深深低下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眼中的泪光闪烁,「久儿饿了,走,我们吃饭去。」
这顿饭吃得极其沉默。
状元楼就砌在秦淮河的边上,他们坐在临河的雅座里,缠枝红木雕成的花格装饰着整个厢房,一盆丹桂摆在一旁,还没有到开花的时候,却也有枝叶清香弥漫其中。
窗外正是中午,应天府树木极多,蝉也极多,一阵又一阵地叫着,不知疲倦为何物。
中午的秦淮河是一片安静,所有花舫都躲到阴暗处去休息了,要到晚上才出来。除了那一声又一声的知了叫声,竟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铺着红色缎子的桌上,放着青椒肉丝、宫保鸡丁、清蒸鲈鱼、炒白菜,一碗金针榨菜汤,状元楼卖的就是最平常的家常家,却也是最好吃的家常菜。
米饭是湘西猫牙米,一粒粒长长细细的堆在白瓷碗里,清香扑鼻。
他们也叫了酒,状元楼自产的米酒,没有名字,但那纯白的颜色、甘甜合宜的口感,使它也成为状元楼的招牌之一。
菜是热菜,汤是热汤,饭也是热饭,只有那壶酒泡在冰水中。
饭菜香早就钻到每个人的鼻中,久儿早已按捺不住地流口水了,他将手放在筷子上,又缩了回去,因为娘曾经教过他,不能自己先动筷子。
可是,云姊姊和这个漂亮的哥哥只是不讲话也不动筷,真是苦了他,好饿哦!
像是发现了久儿的举动,云深深率先打破沉默,「菜上齐了,我们吃吧!久儿来,姊姊帮你夹菜。」
三个人坐在桌前,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呢!
「你也吃啊,这么贵的菜,不吃可浪费了。」她对着洛清华笑着说道。
怎么看,她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洛清华突然觉得,她一定认识他,认识从前的他。
这种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居然立刻强烈到无法压抑的地步。
他看着她那明丽的笑脸,温柔地喂着久儿的样子,发现仅只是看着这样的她,他就觉得很开心了。
他好想时光在这一刻停住,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男女,带着自己的小孩,安静地吃着饭……
他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心又微微地颤抖着,洛清华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胸口。奇怪,怎么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你怎么啦?」云深深发现他脸色又开始不对劲了。
「没事,」他运气将那股悸动压了下去,「我从小身子就不好,所以已经习惯了。」
不,你不是身体不好,而是中了蛊。可是,那蛊不是被洛明给解了吗?
难道堂堂祁月教的教主会骗她?
不,不可能,如果没有解的话,他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不但健康而且还武艺高强?
云深深着实想不明白。
久儿大口地扒着饭,两只眼睛在两个大人脸上溜过来、溜过去。哼,这两个人有古怪,他爸爸看他妈妈就是这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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